就在她沉浸在情绪时,暮燧缓缓睁开了眼。

他扶着一侧的石壁缓缓直起身,直到弯曲的脊背无法再挺直一分,他这才将视线挪向一旁的墨萸。

这一眼,几乎是恍如隔世。

“小墨啊……”他叹息道。

五人当中,墨萸最为敬重的,便是年龄和学识都远超彼此的暮燧,听得这句话,更是情不自禁地眼眶一热,猛地低下了头。

朦胧间,她盯着自己微抖的手,一字一顿地问道,“是时候了,对吗?”

没人应话,偌大的山崖底下,唯余轻风拂过的声音。

“什么东西?”絜钩拍着翅膀飞至和冰夷并行的地方,眺目望去。

见到那块地方没被冻上,他还侧头嫌弃对方,“你这不行啊,怎么还剩一块?”

这一扭头不要紧,小陶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东西,忽地怪叫一声。

冰夷颇为头疼地瞪他,“又怎么了?”

只见絜钩愣怔地盯着他侧脖处的鳞片,喃喃道,“好家伙,你这是……未老先衰的征兆啊。”

骤然和冰夷重逢的时候,他没来及细看,如今靠的近了,便见到冰夷身上的鳞片退化得相当严重,冰蓝的颜色蜷在鳞甲的中间,边缘一圈都是泛着白,甚至还有不少卷了边。

冰面上的向川泽忽有所觉,慢慢抬起头望向半空中的两人。

本是调侃的玩笑话,絜钩却见冰夷的脸色越见难看,倏地闭上嘴。

他猛地想起来,冰夷再次露面的时候,说的似乎是“回来了”,从哪回来了?

威风凛凛的冰龙似乎被戳中了心底的疼痛,冷着脸,似乎是并不想提这件事。

而底下的明霁却没他想得这么多,瞥一眼一旁眼皮轻颤的诏狄,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就是在蛮荒大泽里待了几年吗?”

听闻这话,絜钩浑身的羽翼像是炸了毛,震声道,“什么?!”

上一次浊江处的通道大开,四处逃窜的怪物伤了不少人,冰夷竭力将那些畜生赶回去,一个不慎,竟然被硬生生地拖到了蛮荒大泽的深处。

等到再次返回时,原先的口子早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他只能被迫留在了千百年前的古地。

可坍缩的时间又怎能让他安然无恙地回来呢?

“是啊,”冰夷的声音闷闷的,没有否认,“按照外边的时间算,不过是三、四年,”他的视线落在虚空处,有些愣神,“可我在里面,可是切切实实地躲了两百年……”

蛮荒大泽里各路妖兽都有其奉立的首领,划分的地盘一丝不苟,丁点儿也容不下外人,动辄为几只口粮大打出手,妖兽混战是常有的事。

无论是相貌还是种族都特殊的冰夷更不用说,压根融不进去,只能苟且着捡些漏,不让自己饿死在里面。

听完冰夷的诉述,气氛瞬时凝滞起来,惹得小陶只想赶紧说些别的来补救一下。

他尬笑了几声,在脑海立搜寻着蛮荒大泽的趣事,愣是什么也没找到,只能故意问道,“那你在里面遇见我了吗?”

作为大禹亲令的五大神兽,只有它一人出身在蛮荒大泽,和其余四个不一样。

赤鑐生在东水,冰夷生在北山,蛫兽生在南麓,乌骁生在西川,被大禹召集起来,分配给了五域的祭祀官,从此分隔各地,看守着一片安宁。

摇了摇头,冰夷也陷入了沉思,“说来也奇怪,这两百年来,我确实想着找过你,但无论怎么样,竟是连絜钩这个名字都问不出来。”

他迷茫地轻声道,“也就从那时起,我开始怀疑,这蛮荒大泽,当真是历史上的那个吗?”

众人没急着接话,毕竟这问题信息量有点大,谁也不敢轻率断言。

听了满耳朵的非人类秘辛,谈萤疲累地摇了摇脑袋,指着前边的人说道,“要不,我们去问问她?”

纤细的手指指向翩然落地的翡洺,她似有所感,扭头看来过来,抿着嘴笑了笑。

毕竟在谈萤眼里,这蛮荒大泽的口子都是翡洺打开的,说不定,她还真清楚些什么。

而其余人,则是立马紧绷起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翡洺眯着眼看着这一群人,忽然,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咧着嘴打趣,“呦,这不是诏狄吗,怎么,他们这么快就原谅你啦?”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诏狄身上,或惊讶或疑惑。

唯独诏狄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紧张,尤其是身后属于浊江的几道视线,简直让他如芒在背。

他顾不上手心沁出的冷汗,正要解释一番,却听见翡洺仍在火上浇油。

“还是说,你没告诉他们吗?”翡洺捂着嘴笑,“几年前浊江那场动乱,还得多亏了你的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