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一挥,一侧的空地上赫然出现了眼神空洞的谈萤。

“怎么可能?!”小陶已经抱起李秋雪,正打算迅速逃离,却看见了令人心神俱裂的一幕。

舫船里,向川泽本想安慰几句,却在触及谈萤的肩膀上陡然变了脸色。

手下的触感平滑阴冷,没一会整个人就突然崩塌倒伏。

丝丝缕缕的菌丝很快没入船板不见踪影,徒留一众面沉似水的人类。

小陶飞至半空的身影陡然停顿,晦涩难明的目光落在崖底。

不知何时,整片区域都布满了如蛛网般密不透风的菌丝,甚至不少颤抖着身体想要够上半空的飞鸟。

“小鸟儿,再见。”随着冷殷话音落地,数以万计的菌丝绷紧了身体猛地上窜。

小陶无奈地躲闪着,被一股股的菌丝封住了下行的道路,在最后一刻,他只来得及看见冷殷将谈萤推入了池子。

“扑通”,是重物坠入水面的声音,但若有人在此,就会看见没有一滴池水飞溅到岸上,而下落的水滴上,映照出一抹如月色般皎洁的色彩。

这是银湖水。

被人骤然拉住手,谈白松第一反应是挣脱。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人的力气相当大,他用力挣了两下没挣脱,索性蹲下来。

“行,老兄,那你算算这群妖遍地的状况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就不信了,现在这秩序崩塌,人妖混行的世道,什么玄学算命要是真有用怎么不早点解救世人?

心里本就消极的情绪反应到话语上,也带上几分尖锐刺人。

“嘿嘿,”那老头低笑两声,“兄弟,怎的如此灰心气馁?”

这声音带着上了年纪的豁达,还隐约间有些悲天悯人的意思。

几乎是同时,谈白松想起一个人,但又紧接着否定自己。

怎么可能,这里离那边少说也有上千公里,而现在任何交通工具都失去作用的时候,遥远的友人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眼前。

似乎是察觉到眼前人心中不可置信的情绪,算命人忽然拉下兜帽,露出一张被岁月刻满痕迹的面庞。

“老谈,怎的不认识我了?”

钱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促狭地盯着瞪大眼睛的谈白松,揶揄道,“天气太冷,冻坏脑子啦?”

周陇在房间内枯坐了一上午,自从丈夫出门就不再动弹过。

一想到萤萤现在的处境极其艰难,她就忍不住揪心,要是她压根不相信纸条上的话,又或者水底人间的人察觉到了什么,刻意为难她,那该如何是好……

越想她就越难受,但一旦停止思考,周遭环境各种暧昧又令人难堪的声音就会灌进耳朵,同样是种煎熬。

就在她几乎要狠下心自己也出去找人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周陇屏住呼吸侧耳听了许久,才确认是熟悉的三长一短,“吱呀”一声,轻轻地开了条门缝。

谈白松站在门口,轻声安慰,“没事,是我。”紧接着侧过身,露出另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妹子,打扰咯!”

谈白松和钱莱盘腿坐在一张陈旧的褥子上,正闲聊着以往的事情。

周陇拉开橱柜,好半晌才翻出一只较为完好的杯子,拿沾了水的湿布擦了擦,才不太好意思地倒上水,他们连半粒茶叶都没有。

“招待不周了。”

“小事,小事。”钱莱乐呵呵地,毫不介意地接过杯沿破了个口子的茶杯,低头抿了口。

见妻子忙完坐到一旁,谈白松才正色起来,一脸严肃地开口,“老钱,你还没说,这大老远地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啊,差点忘了,”钱莱放下杯子,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我来寻回银湖的镇渊砀。”

“什么!”谈白松夫妇俩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齐刷刷地转头,“到底怎么回事?!”

谈白松脸色一变再变,倘若连银湖的镇渊砀都被那人夺去,那他们还有多少几率将大地恢复原样。

见他们俩被吓得面容失色,钱莱倒是自己先笑了,“诶呦,不就是我们家圣灵带着镇渊砀跑了吗,多大点事!”

和妻子对视一眼,谈白松在周陇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他费力地咀嚼这句话,小心翼翼地开口,“老钱,你还好吗?”

难不成钱莱被一连串的糟心事弄得心智受损,已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哈哈哈哈哈……”钱莱被他们的反应逗得开怀大笑,一时间房间里回荡着他浑厚的笑声。

但是没多久,隔壁突然大力地拍墙,虹姐标志性的大嗓门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骂人,“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钱莱瞬间闭上了嘴。

好半晌,他才轻轻吐了口浊气,支楞的笑脸也有些松懈下来,无奈地开口,“好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寻求墨谭的帮助。”

钱莱盯着毫无热气的杯子,悠悠地讲起银湖那边发生的事情。

原来他们被淹没的时间和墨谭相差不远,但是不同的是,银湖的圣灵并没有人们想象地那么热爱它的职责。

相反,它似乎还恨不得将人类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