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在房子里的赵明认出是黄记的声音,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正打算闭上眼,没想到紧接着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动静。

他烦躁地瞪过去,看到黄记那张方阔脸,此刻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小赵啊,我们商量点事呗。”

顶着眼底的乌黑,赵明不情不愿地起了床,声音算不上客气,“黄记怎么这么早大驾光临,”他用脚踢过去一张小板凳,“坐吧。”

瞥了眼地上低矮的板凳,黄记嘴角的弧度降了下去,“想必你爹都和你说了吧……”

恰好赵老汉从外头进来,连忙道,“没,我还没说呢!”

“那正好,我一并说了。”黄记站得笔直,居高临下地看向床边的人,眼底划过一丝不屑,“这个月的祈神提前了。”

不等赵明插嘴,他紧接着说道,“而且,这回由你来主持。”

这下,赵明才算是慌了,眼睛不停地瞟去最后边的赵老汉,求助道,“爹,这……”

赵老汉并未回应他,只是沉沉地和他对视着,好半晌,黄记才打破了沉默。

“还有一件事,”顿了顿,黄记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侧耳等了一会,才接着说下去,“你去请一下村里的王铭,让他到时候来观礼。”

这个吩咐有点突兀,赵明皱起眉,感觉到不对劲。

他还想问些什么,抬起头时,却发现黄记早就走了,老爹正送他出去。

赵明睡意彻底没了,索性起身,去西屋看看惠娟娘俩。

西屋比他自己睡的那屋要暖和得多,站在床边,看着酣熟的两个人,赵明不由自主地露出点笑容。

白礁闭着眼,心里忍不住暗骂,这家伙跟狗皮膏药似的,天天黏上来,甩还甩不掉,晚上还要装一副睡得安稳的样子,真是烦死了。

就在他几乎要睁眼瞪回去的时候,脚步声响起,人走了。

“呼……”白礁咬牙切齿,“我真的受够了!”

一旁的末影竹压根不敢出声,生怕这口锅又砸到自己身上,只能不断祈祷明天快一点到来,这样就能解脱现状了。

“不过,”白礁发泄之后,脑子清醒了不少,“这石怪怎么回事,居然就这样告诉那几个人,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浊江的人来了,这是躲不过了打算硬碰硬?”

逼狭的地底,阴暗无比,细微的呼吸声在洞穴内忽强忽弱,除此之外,是泥土翻涌而上沉闷厚实的声音。

一层一层,一寸一寸,粗糙厚湿的黄土渐渐上涨,很快攀爬到肩膀,直至彻底将此人淹没。

不过一会,黄泥又顺着头颅滑落,慢慢褪去,留下一张黄澄澄的脸庞,可笑至极。

“呵……”身着绿裙的窈窕女人倚着一侧土壁,已然看着这样的循环往复的惩罚许久。

她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石头,偶尔相撞时,会发出一阵金玉的清脆声。

这声音极富穿透力,被黄土淹没的人影恍惚间睁开了眼,目光直直落在了女人的手心上。

其中一颗石头泛着微弱的红色光芒,似乎是感受到什么,四周的光越闪越炽,几乎要照亮这一小片洞穴。

“真是不听话。”女人的声音淡淡的,捏着石头的手稍稍用力,立马掐去了镇渊砀和诏狄的联系。

上前两步,她微微弯下腰,满意地端详诏狄的脸色,对着她血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圣灵大人,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还要再嘲讽些什么,一旁的石壁突然发生变化,一个巨大的人脸浮现在上边。

“翡夫人,那边……”

眼神忽地暗下来,翡洺直起身,笑了笑,“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深绿的衣摆在黑暗里摇曳而过,诏狄睁大眼,任由黄泥糊上眼眸,仍旧死死地顶着。

被堵住的嘴用力张开,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并不清晰的字眼。

“蛮荒……”

随着翡洺脚步越走越快,石壁上的人脸也跟着移动。

“我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绝对错不了,他醒了!”

按捺着心底即将涌起的希冀,翡洺压下喉间的腥甜,她不敢提前高兴,只能无限放低期待,只待自己亲眼所见。

脚底下的泥土越来越结实,很快,翡洺踏上了青砖铺成的小道。

这里要比刚刚粗制的囚房要精致的多,但也难掩古朴,四处弥漫着陈腐枯朽的气味。

近了,更近了,翡洺却突然停下脚步。

“咯啦——咯啦”那是沉重的枷锁铁链被拖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