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猛地记起什么,絜钩一把扯过谈萤,将人推到了冰夷面前,厉声问道,“若是连镇渊砀都能修出人身,那你该怎么解释她?!”

冰夷一脸迷蒙,怔声道,“什么?”

“哼哼,”小陶像是不怀好意地瞥了眼明霁,紧接着说道,“她身体里可是藏着两颗镇渊砀的,怎不见有什么异样?”

似乎是为了拉回刚刚被冰夷训斥的脸面,小陶得意洋洋地昂着脖子,想着看明霁和冰夷出糗,好让自己解解气。

可这话无疑是震慑住了冰夷,他惊愕地和明霁对视一眼,还未定神,便看见明霁微不可察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谈萤被粗鲁地扯过来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好奇自己身上的情况,竖起耳朵听得专注,生怕错漏些什么重要信息。

若是能够将体内的镇渊砀取出,那可就太好了,自己也能落个轻松。

她美滋滋地想着,丝毫没注意身后的水幕陡然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

向川泽立时喝止,但还是没来得及,那湿漉漉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谈萤的胳膊,五指关节攥得青白,手指上若隐若现长久泡水后的褶皱。

手臂吃痛,谈萤便想用力甩开,却没想到急急忙忙地一个后撤步,把那人彻底拉进了水幕内。

只见一个浑身土黄色的人踉跄着跌了进来,不仅如此,他另一只手还提溜着一连串的东西。

虽认不出面前的人,但他们却认识这个仰躺着被拖进来的。

“师兄!”明霁轻呼,立时扑了上去,劈手就从那黄面人手中夺回明霖。

此时的明霖就像是溺水许久的人,苍白的脸被水泡得肿胀,四肢虚浮,甚至连肚子都鼓鼓囊囊的,显然灌了不少水。

明霁怒极,板着脸冲那人喝道,“放肆,你又是何人,竟敢……”

她没能说完,因为明霖闭着眼拉住了她,张了张口似乎是要解释一番,却干呕一声,侧着头不断地往外吐水。

狠剜了他一眼,明霁只好小心地扶起师兄,轻轻拍着后背,好让他吐得更顺畅。

诏狄无奈苦笑,只好冲大家拱了拱手,歉声说道,“在下大泽诏狄,这小兄弟……实在是我对不住他。”

当时东南边山壁轰然破开,大量的水流奔腾过去,又兼之一群怪物守在一旁故意袭击,这才废了许多劲,才钻进这块平静之地。

明霖本就属于土属性的能力,向来被水克制,即便用浊江的术法撑了一会,到底也是坚持不住,稀里糊涂地就泄了力。

诏狄原本和小泥人在前边开路,游着游着,却发现身后没了动静,这才返回去将人捞起,又是一番折腾,这才寻到了姬鹤吩咐的地方。

说完,他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地上瘫坐的姬鹤,莫名的凄凉涌上心头,一时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任浊江。

听完诏狄的解释,水幕内一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一时间里,只有明霖的咳嗽声。

突如其来的浊江水虽说冲散了不少碍事的怪物,但也给自己人带来许多不便,谈萤瞥了一眼兀自吐水的明霖,有些好笑地心想,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姬鹤仍在昏迷,显然明霁又不想管,冰夷兽只能代表浊江和诏狄寒暄几句。

“原是大泽的圣灵,真是……”他打量着诏狄浑身上下的狼狈样,斟酌道,“好久不见。”

摆了摆手,诏狄局促地站在角落,抬起头望着半空中威风凛凛的冰夷,忽然心生艳羡,“你……”他自然认出这是浊江的镇水神兽,忽地又想起自家的黑蛟平日也喜盘着身子悬在空中,忽然悲从中来,抿着嘴什么话也说不出。

到底是我做的孽,他想得悲怆,却不料一旁有道声音咋咋呼呼地打断他的思绪。

“说起来,”絜钩奇怪道,“你们家的圣灵呢?”他望向冰夷,连浊江都给搬过来了,圣灵却不在吗?

浊江的圣灵暮燧向来深居简出,性子古怪不说,更是规矩大得很,也不知道上哪养成的习惯,古板又不通人情。

趴卧的明霖听见这名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吓得明霁拍着后背的力度重了些,引起一连串咳嗽。

冰夷却像是没听见一旁的状况,面色有些难看,显然是知晓暮燧的行踪。

沉默片刻,他终于吸了口气,正想将暮燧的交代全盘托出,却突然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咔咔”声响。

谈萤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水幕,感应到外边的情况,“冻过来了。”

只见外边的水前脚还在流动,下一秒就被凝固了,不一会这块地方就变成了一个冰窟。

四周的寒气丝丝作响,本就浑身湿漉漉的明霖被冷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眼见着明霁的脸又要黑了,冰夷连忙道,“我们先出去。”

随即也不等别人准备,长身一摆,便将所有人卷起,钻进了冰层里。

再睁眼时,谈萤就发现自己踩在了冰面上,抬头一看,那原本被淹至山顶的水流已然降了不少,因此,这冰面也不算厚,堪堪到山的小半的高度。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冰层底下被冻住的怪物,凝固了一瞬间的惊恐和慌乱,像是栩栩如生的冰雕。

而冰夷却没她的闲情逸致,开阔的空间让他的长身子施展开了,此时正在半空悬停,凝望着不远处。

在一大片光洁的冰面上,只有那处还是流动的水,一下又一下,像是沸腾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