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过于近了,诏狄甚至能看到白蛟脸色底下压抑的恨意和戾气,就差一步,就会彻底倾泄出来。

舌尖卷着喉下翻滚的怒火,在口中绕了一圈,白蛟极力控制着声调,缓缓问道,“你说,乌骁会恨你吗?”

诏狄下意识想起一双坚定不折的绿眸,紧接着,是它临死前苦苦哀求时顺着眼角淌下的泪水,当日句句泣血的承诺被无情踩在脚下,而他,也永困泥泞之中。

“这俩可真算得上是兄弟情深,”白礁心满意足地欣赏诏狄越渐苍白的脸,吐出的字眼越加恶毒,“弟弟为了哥哥,甘心被我折磨,可他至死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其实是他最崇拜,最敬仰的哥哥告诉我的。”

诏狄狠狠闭上眼,似是不愿面对,“乌羽当日,所作确实不妥当,但事后他也有补救,不仅告诉了乌骁,还……”

“够了!”白礁根本没法平静地听完这段话,上前拽着诏狄的衣领,一字一顿,“不妥当?原来你们肆意欺辱同类,就是这样轻轻揭过?”

“哦我忘了,你们没有同类,乌蛟一族,早就被我扔进蛮荒大泽里给人当口粮了,要不把你也送进去,看看还能剩几条?”

不知是被厚重的黄土压着或是其他,一股难言的闷涩堵在胸口,诏狄喘息着吐出一口浊气,“乌骁没能管教好族人,我亦有责任,大泽没了镇守的灵兽,已然被多方势力侵扰,你还不能满意吗?”

“哼,”白礁冷笑着松开手,后撤一步,“满意?我要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看着再一次被黄泥淹没的诏狄,他倏地转身离去,快了,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浑身的戾气和怨憎渐渐收拢,踏出囚室时,白礁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不仅如此,他还顺带变回惠娟的模样,走在阴暗的地下洞穴内,显得格外诡异。

他忽地想起幼时自己曾有过的疑问,如今居然得到了解决,情不自禁地心情舒畅。

我的后福,不正是现在吗?

谈萤躲在一处房檐底下,眼神不住地往门外瞟,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额间挂满的细碎汗珠。

门外,是“王铭”的声音,他正和一个妇人闲聊。

“婶,你这大白菜咋存得这么好咧,不像俺家的,都蔫了吧唧的。”

刚从地窖往外拿东西回来的妇人满脸迷惑,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总算认出这是村头王家的小孩。

“就是搁地窖放着呗,没啥技术的。”她随意敷衍几句,脚步不停,想要回去给儿媳做饭。

这么冷的天,谁愿意站外头唠嗑啊,这孩子,不会是冻傻了吧。

她想走,却被那小伙子拦了下来。

妇人不解地回头,看到一脸扭捏的王铭。

他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还夹杂着一丝尴尬和窘迫,“婶,你知道的,我爹娘都不在了,我……这地里的东西,我都不会……”

那妇人忽地想起来,这王家确实就剩了这么个孩子,还是个从城里来的,透着一股子娇气,确实是啥也不会的样子。

她有心想去帮帮他,但又害怕屋里的儿媳饿坏了肚子,于是说道,“娃啊,不是婶不想帮你,我这屋里还有人等着吃饭呢!”

紧接着又建议,“要不你也上我家吃点,过会我就去看看你家的地窖!”说罢,也不管王铭怎么摇头,拽着胳膊就往屋里去。

“不用不用,阿姨,真不用!”情急之下,顶着“王铭”皮囊的秦三淼连口音也不装了,只顾着拉着这妇人不让她进去。

那妇人却是铁了心不打算和她在冷风里耗着,一心拽着她往里走。

秦三淼纵有王铭的皮囊,却没有王铭的力气,只能被这个壮实的大婶拖走。

就在她打算用能力把人留下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响声,她猛地放开手,差点把大婶甩出去,又险险扶住。

对上大婶疑惑的眼神,她尬笑两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我灶上还烧着东西!”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可怜的孩子……”望着王铭的背影,妇人摇了摇头,转身朝家里走去。

一进屋,她就看到坐在窗边的儿媳,急得连菜篮子都没放下,就走了过去。

“啪”她关紧了窗户,埋怨道,“怎么又开窗,小心感冒啊,就这几天了,你得注意点!”

儿媳抱着浑圆肿大的肚皮,憨憨地冲她笑,“阿姨,我知道的。”

那妇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怕饿着肚子里的孩子,只好火急火燎地去了厨房。

做饭时,她忽然记起什么,嘟囔道,“刚刚这孩子,是不是叫我阿姨来着?”

另一边,王珊正躲在房间里看明霁给她留的信,好一番埋怨这个没良心的,突然,听见客厅外传来声响。

来人似乎很是着急,没坐多久就走了。

从窗户看过去,恰好能见到老爸远去的背影,手里提着一个东西,方方正正的,这是……医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