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刚挡下第三剑,上官灵珑第四剑接踵又至,竟是剑技“月影横波”,不过此番仍是没有灌注内力,林少箴识得此剑厉害,不敢大意,青霜玄剑使个缠字决,和上官灵珑的长剑绕在了一起,这“月影横波”剑技本重在爆发,于沉静中突然暴起,让人猝不及防。此刻林少箴与之缠绕一起,剑技精髓自是不得施展。

上官灵珑见林少箴又挡了自己第四剑,心中颇为矛盾,她每刺一剑,都不催内力,自是不愿再伤了林少箴,但若两人单是剑式比拼,胧月剑与青霜玄剑各擅胜场,难分高下,她想要几招内取胜,便是不易了,她先前已立下五剑之约,此时只剩最后一剑,倘若还不能胜,却是大失上官家颜面。

心念至此,上官灵珑手中长剑一扬,竟是使出胧月十剑中最强五式之一“飞花月落”,这一剑剑意极强,随她长剑而起,只见夜色笼罩,漫天银辉,她剑势变幻,立时见漫天花瓣如雨般纷飞而至,此起彼伏,氤氲空气中亦流淌出无数剑意,与高天之月,漫天之花相辉相映,璀璨光明。上官灵珑这一剑虽仍是不用内力,但剑意加强,竟已使出全力,正是欲以胧月剑最强之剑意决胜青霜玄剑,只见她长剑猛然疾刺,荡起无边花势、剑势、月势,相互萦绕,竟将昏暗夜色,切割成无数碎片,又化成无数道剑气,如芒如电,飞射向林少箴。

她这一剑以花为韵,以月为体,以剑为神,融天光月色,聚万物生气,实是胧月剑集大成的一式,林少箴见此招厉害,连忙使出防御剑式,左抵右挡,但这剑气漫天而来,无穷无尽,细密如雨,绵密如织,以攻击密度、频度而言,乃绝不可挡之剑技,林少箴仅凭手中一把长剑,如何能够抵挡,立时就中了数道剑气,好在上官灵珑不施内力,故虽有轻伤,尚不至于重创。他见委实抵挡不住,只得运起轻功,满场飞奔,欲避开这如芒剑气,但上官灵珑催动剑技,这剑气便无休无尽,无穷无竭,总是尾随林少箴而至,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林少箴万般艰难,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道:“两相对战,我若只知防守,等若将战场主导交与她人,上官灵珑步步争先,我便只得招招挨打,穷于应付。这世上本无绝对防御之武功,况胧月剑神妙,纵是我青霜玄剑精奇,也绝难防住。临机对战,欲获其利,先张其势,我需以本门剑术与之对攻,争这场上之势,如此方可稍得胜机。”心念至此,他心中不再迟疑,手中长剑一扬,也使出青霜玄剑至强剑技之一,“霜雪漫天”,他这青霜剑技,与上官灵珑胧月剑技一样,需得消耗绝大内力,方能使出,他内力修为本是不够,故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轻易使用,先前他与上官灵珑对了四剑,只使过一式“青霜凌空”,便是此因,但此时他已到穷山尽水,末路绝途之境,退无可退,只得以决绝之意,强行使出这青霜剑技。

只见他剑招初起,剑身上仿佛覆着一层冰霜之气,凛若寒冰,又见他剑尖朝前一指,立时有无数雪花自他剑上蒸腾而出,这些雪花都凝了林少箴剑气,只见它们越升越多,越升越疾,弥漫于天,在空中狂飞乱舞,充斥整个天际。此刻上官灵珑与林少箴的剑势交相碰撞,竟似将整个天地切分成绝然不同的两个场景,一侧是飞花乱舞,月色凛凛。而另一侧则是霜雪满天,驰射如电。如此奇景,实为罕见,连周遭白马帮众,也俱是停了手上动作,直愣愣看着这雪月霜花交溶之景,一时间惊为天人。

此刻林少箴长剑疾挥,漫天飞雪随他指引,正迎向那飞花剑气,但见花雨纷飞,雪浪激荡,两相碰撞之后,忽发出一声巨响,那交相缠绕的雪月霜花猛然爆裂,如烟火绽放于天,爆出夺目光华,之后化作无数冰花雪瓣,点点尘埃,飘飞散落于地。这场中风云激荡之景,也随着这巨响之音,爆裂之势,立时间消弭无形。

此刻风消云散,场中恢复平静,这两大剑技的比拼,显是平分秋色,未得胜负。

上官灵珑未想到自己已使出胧月剑最强五剑之一,竟仍是拿林少箴不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五剑之约,她自然是已经输了。这比试她本是十拿九稳,未料竟是这等结局。上官家名扬天下,而她胧月剑亦是当世无双,未料竟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念到此处,她心中不觉有几分气馁,亦又有几分不甘。但上官灵珑历来落落洒脱,于名利之事,向来看得极淡,因此转瞬之间,心中便已释然。

上官灵珑看着眼前的林少箴,心道:“我上官家乃当世第一望族,族中高手如云,我自幼又得族中数位名师精心指点,方能有今日造诣,这少年哪能有这般好的出身,所受培养与我相较,必是差别千里,可他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和我一般大,剑法却已经这般出神入化,不在我胧月剑之下,如此一想,他实是比我厉害多了,父亲平日里总对我说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可惜我年少无知,小看天下英雄,和这少年贸然立下五剑之约,实是轻看他了。这少年剑法精妙,可惜不知本派内功心法,不能发挥剑法所有威力,若得明师指点,参透心法奥义,未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林少箴见上官灵珑在场中怔怔发神,若有所思,心中不觉颇有歉意,他虽胜了这五剑之约,但全赖上官灵珑剑下留情,若上官灵珑出剑时施展内力,他亦未必能挡得住这五剑,想到此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念想,便对上官灵说道:“上官姑娘,在下今日虽挡住了你五剑,但实非在下武功高强,全耐姑娘怜我伤势,剑下留情,姑娘慈悲之心,体恤之义,在下没齿难忘,今日赌约,实要算作姑娘赢了,在下愿赌服输,姑娘想知道我的来历,这有何难,其实在下名唤林少箴,乃蜀山弟子,不过是个微末小派,无名卒子,还蒙姑娘如此上心垂询,实在惭愧万分。”

他这番话说得真诚无比,实是大出上官灵珑意料之外,他明明已经获胜,却甘愿自认失败,如此胸襟气度,倒让上官灵珑对他平添一分好感。上官灵珑盈盈一笑道:“这位林公子,你这般说,倒让灵珑惭愧了,本场比试,小女子确实输了,并非让你,林公子不必过分自谦。”说罢,看着林少箴身上斑斑血迹,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歉意,同时又生出一丝怜意,心中对自己道:“上官灵珑,你先前为何这般心狠,平白让他多处受伤,实在大大的不该。”想到此处,连她自己亦吃了一惊,她自幼在上官家受众人呵护,身份尊贵,江湖中人,有几个入得她眼,此时竟对一个初识的少年心生愧疚,实是从前绝不可想之事。

但就是这样怜惜之情,念念之心,竟是始终萦绕在她心中,挥散不去,上官灵珑看着眼前林少箴因伤势而面色有些苍白,但却目光坚毅的林少箴,柔声问道:“林公子,是灵珑出手没有轻重,累你受伤,不知你现在身上伤势如何?”

林少箴听得一呆,此刻竟有如上官灵珑这样一个绝美少女,对自己言词关切,心中挂念,让他此刻心中,实是甜蜜之极。他看了看手臂伤口,惭愧道:“此事怎怪得姑娘,还是在下学艺不精,不过这些伤势都是些皮外之伤,没什么大碍,实是不值得姑娘这般挂心。”

上官灵珑听他这般说,心下稍安,但仍关切道:“你若还要继续上前,可就未必都是皮外之伤了,这少年英雄会虽然严禁取人性命,但刀剑无眼,比斗之时,未必没有失手伤人性命之事,如今场上,已是上官家必胜之局,你再战下去也于事无补,反倒时时有伤残之虞,世人谁不知爱惜身体,保重生命,你还如此少年,此时为何不稍做隐忍,放弃本场比赛,避免再受无谓损伤呢?”

林少箴虽对上官灵珑这番关切之语甚是感激,但仍郑重说道:“多谢上官姑娘为我所想,但少箴只知凡事未到穷尽,必不敢轻言放弃,虽然今日比赛,上官家实力雄厚,掌控全局,我纵坚持比赛,可能对结果也毫无影响,但于少箴而言,坚持本身就是一种意义,此等意义,如黑暗中之灯火,迷雾中之指针,乃必然遵循之方向,故少箴虽愚钝,也不敢背弃这人生之义。”

上官灵珑听他说得如此坚毅执着,心中暗暗佩服,不过想到前路凶险,心中仍是有一丝忧虑,对林少箴道:“你再往前,便要碰上我灵秀姐姐了,她乃上官家绝顶天才,武功远胜于我,已到化神之境,你和她对阵,万万小心,切莫逞强,若是惹怒了她,便是十个你也不够她斩的。”

林少箴苦笑道:“姑娘此言,少箴定当铭刻在心。”

上官灵珑看着眼前林少箴,心情却颇为微妙,她与这林少箴本是毫无关系,又是互为对手,可此刻却偏生对他生出这许多挂念,此中原因,竟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看向林少箴,微微叹气道:“如此你便上路吧,愿公子前路珍重,再会有期。”

林少箴双手抱拳,决然出发,他亦感觉到上官灵珑对自己颇有些上心,但此刻情势危急,十派命悬一线,他哪里能够多想,当即运起轻功,纵身向白马帮帮主陆纯阳之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