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纵观北阵局势,可说已到极其艰险之镜,白马帮其余帮众,在上官云薇、上官灵珑双剑扫荡之下,已是十不存一,目前仅剩寥寥人,估计不消片刻便是全灭之局,而林少箴和陆纯阳在上官灵秀剑气压制之下,也是岌岌可危,林少箴此刻心中念想:“这白马帮目前已陷人尽粮绝,绝险之境,身边帮众,已是全不能指望,而我和白马帮主,要想击败上官灵秀这种登仙入圣级别的高手,更是痴心妄想,此等绝境,如何是好?难道今日便再无一点转圜之机,除了接受败局,便再无它法了吗?”他心头焦急万分,苦苦思索,却实在无法可想,只得目光扫视场地四周,此刻中阵南阵,早是自顾不暇,自是不可寄望,但先前溃败的海龙、黄河、巨鲲三帮,此刻却零零散散,畏缩于场边一角,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林少箴看到这三派,心头一闪,竟升出一丝希望,心道:“这海龙、黄河、巨鲲三派,虽已人手折损一半,但仍是保存部分实力,若此刻能加入战局,则大势仍有机会扭转,不过这三派畏敌如虎,自私成性,要想让他们团结一心,前来增援,实是极其困难之事,不过现在已别无退路,只剩这唯一一招,那便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转念又想:“这三派畏首畏尾,私心甚重,我须得想些狠言烈语,激他们一激。”想到此处,他便朗声朝着三派之处道:“海龙、黄河、巨鲲三位帮主,众位兄弟,在下乃蜀山派弟子林少箴,今日有一肺腑之言,与诸位分享,在下虽年龄不大,但斗胆冒犯,想问诸位三个问题,我各门各派,此次不远千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来此参加这少年英雄会,其本义为何?我各派帮主,平日里壮大地盘、广纳帮众、交结同盟、强习武功,其本义为何?我各派前辈先贤,披风沥雨,奋进不息,将各门派延续数代百年,其本义又为何?在下愚见,这根本之义,唯有二字,便是图强,图强者,乃是图人员之强,武艺之强,声名之强,化之强,传承之强,人员武力,表向于外,乃其枝蔓,声名化,含蓄于内,才是根基。今三派子弟阵前不战而溃,望风而靡,则数代声名积累,毁于一旦,派中信义根本,崩于一夕。不正是做这自毁长城,自绝根本之事吗?少箴以为,阵前交锋,战而不胜,并无过错,不战而自弱于人,才是根本大错。今日场中众目睽睽,群雄环伺,各位若真做此自绝天下之事,则将来何以在武林立足?各位帮主日后要想在江湖中招兵买马,扩张势力,但无信无望,又何以成事?故今日之战,并非这少年英雄会一局之成败,实在是各位门派未来荣辱存亡之关节啊。”

他这一口气说出了这许多,一开始时他还得分神躲避上官灵秀剑气,故说话之间断断续续,但这上官灵秀似乎有心成全,后面剑气便全不向他招呼,他压力陡减,总算能一口气把话说完。这比试场地本是不大,他又用足内力,传声四方,顿时场中十派之人,场外数千之众,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这一番话,如洪钟巨鼓,传彻全场,震彻人心,海龙、黄河、巨鲲三派子弟,听了这话,皆是面带愧色,低头不语。那公叔明、轩辕光、樊无忌三派帮主听罢之后,更是羞愧不已,他们起先只是想全自身实力,让他人前去送死,自以为乱局之中,此事便无人知晓,谁知三派全存了一般的心思,导致一开局便一溃千里,非但没能保留实力,反倒折损近半,心中已是羞忿难当,此刻听到林少箴这一番话,心中更是一醒,皆是想道:“我等拼死拼活,全是为了帮中利益,可今日便如这少年所说,若一步踏错,便毁我帮派数代基业,真若如此,可是后悔莫及,悔之晚矣了。”

此时场中之人,皆在沉思林少箴所言之语,不独海龙、黄河、巨鲲三派帮主,有所动摇,便是那嘉兴、石梁、巴山、青竹等各派帮主,听了此言,心中也是大为触动。

林少箴见此番话竟有效果,大是兴奋,心中道:“我这一番狠话,未想到竟生了效果,打铁趁热,生火须旺,便让我再加一把柴火,定要让那三派帮主下定援助之心。”想到此处,他便对三派子弟朗声言道:“各位帮主,今日之事,皆以为上官家势大,偏少箴不作此想,这上官家纵强横,终究只有十人,而我方有十派之势,百人之众,如何便会输它。上官家先前得风得势,乃是因为我十派一盘散沙,故被其纵横分割,各自击破,且我十派被动守成,被其占了先手之势,其站之于高隅,谋之以全局,击左而视右,攻后而瞻前,着着争先,步步取势,而我则动进失措,疲于应对,此乃我根本之败因。此刻转败为胜之机,便在我十派真正联合,同心而同力,同气而同枝,若我十派真能凝合为一,首尾相连,进退一心,则无论上官家如何变阵,如何使计,我有攻守连横之心,坚韧强大之力,其必对我无可奈何。届时我攻可携九天之势,动如雷霆,守可聚九地之力,恒静如山。若真到此境地,胜负可分,即便以上官之强,又如何能敌。”

林少箴这一番言语,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听得十派子弟心服不已,就连场地最东侧并未出阵,闲庭静坐的上官清荷,听到这番话,也是颇有些诧异,心道:“这少年一番巧舌如簧,倒是颇有心机,他前一段话乃是动之以情,震彻人心,后一番话则是诱之以利,坚其心志,如此深沉谋略,成熟心智,实在不像一个二十来岁少年所作所为。”

这海龙、黄河、巨鲲三派帮主听了林少箴此言,亦是颇为心动,他们之前心生怯意,不愿卖力死战,便是惧这上官家势大,但此时听得林少箴这番言语,句句在理,心中信心,自是大增,只要十派联合,胜算便会大涨,如此十拿九稳之事,如何不能为之,当下便有巨鲲帮帮主樊无忌首先言道:“这位林小英雄说得不错,我巨鲲帮今日若做了这缩头乌龟,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立足,公叔帮主,轩辕帮主,你我之前虽然在江湖上多有争夺,互有成见,但既然今日大家都在同一阵营,何不暂时捐弃前嫌,大家一致对外,这就一起杀回北阵,大家伙儿一道把那白马帮救出来,你们看咋样?”

那海龙帮主、黄河帮主,此时也都是一般的心思,当下也都附和道:“樊帮主所言甚是,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如何还能存这个人私念,这便调集人马,大家一同杀回去吧。”

此刻三派子弟,人同此心,气志昂扬,他们先前被打得灰头土脸,任谁心中都憋着一股气,此刻三派帮主一声令下,立时人如潮涌,势如奔雷,齐声呐喊着朝北阵冲去。

林少箴见赶来援助的三派子弟虽气势高昂,但阵型紊乱,全无章法,心道他们若这般全凭人多,一拥而上,效果反是不好,赶紧出言提醒道:“诸位听我一言,待会儿攻击之时,切记以下三条,其一者,上官灵秀、上官灵珑、上官云薇这三女武功高强,若三人聚于一处,便可相互照应,可攻可守,我方纵人多,亦难以施展,无法发挥人力上的优势,所以还请公叔明帮主,你率海龙帮众,专攻上官云薇,樊无忌帮主,你率巨鲲帮帮众,专攻上官灵珑,轩辕光帮主,你率黄河帮帮众,汇合白马帮众,夹击上官灵秀,务比断其三人连接,使其各自为战,不可聚拢。其二者,攻击之时,需聚拢全帮之众,全力攻击,人数必需在十人以上,因场地狭小,十人难以全部展开,故这十人又分为两组,每组五人,这两组互为衔接,形成波状攻击,一组先攻,另一组接续而上,攻势便可连绵不绝,让其疲于奔命。其三者,这上官三女皆轻功高绝,届时必以绝顶轻功,四方游走,预图将我帮众逐个击破,故我虽全力攻击,亦需兼顾防守,所有帮众,必得保持阵型,无论何时,皆须连成一线,首尾串联,勿使一人落单,则届时无论上官三女想攻击何人,我前后左右之人皆可支应抵挡,互为声援,如此我防守滴水不漏,绝无破绽,其便无机可乘、无隙可钻。”

他这一番布置,通阵型之理,合兵法之要,进而可攻,退而能守,谋阵于先,算敌于前,于十派而言,实是绝妙之策,于上官三女而言,则有莫大之危。此刻上官清荷与上官明月,正在场地东侧,高地之上,远远观望场中局势,上官明月听得林少箴此言,微微皱眉,对上官清荷道:“清荷姐姐,这林少箴虽看似年少淳朴,实则谋略深远,洞彻全局,既晓兵战策,又知人心诡变,这十派本是碌碌无为,但如今得此少年为其智囊,平添绝大助力,后续比试,要想再轻松取胜,便是不易了。”

上官清荷只是静静看向远方,未置可否,忽然道:“世事如棋,本就纷繁百变,这局棋我们本已算无遗漏,料尽十派心机,未料凭空钻出这少年,将这局势搅得天翻地覆,这局棋后续走向,倒是有趣得紧了。”

不提上官明月、上官清荷二人一番感慨,单说场边一直紧张观战的宋南洲,见到林少箴这一波表现,倒是大感欣慰,心道:“我蜀山如今虽大不如前,但历年来藏甚多,经史子集、兵战策、天地理、阴阳百家,可说无所不包,少箴这孩儿自幼便酷好读,孜孜不倦,这十数年来可说穷尽了派中众多典籍,故而论到这学问之广,谋算之深,他实可算是这少年一辈中的翘楚,从本届少年英雄会的比试内容而言,已不再单纯比较武功强弱,而是更加综合去考量参赛者的素质,如第一场‘人景合一’,考的是人与自然相生相合的理解,而这一场‘攻守群战’,非一人一卒之单打,而是十派百人之群战,如此气势规模,便需考教用兵之道,阵型之法,驭人之术、察势之能,地形之利,攻守之盟,如此种种,与战场交锋,并无二致,故欲要取得这第二场比试的胜利,不唯武功强横,更须得有深明睿智、用兵如神的帅才,少箴自小聪颖灵慧,加之这十数年的苦读,学识渊博,满腹兵,此时用到这第二场比试之中,实是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