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林少箴当下如何懊悔,那上官家一行人,此刻也已返回了飞鸾翔凤楼,他们今日力破十派,可谓大获全胜,但众人面上,却无半分欢欣雀跃之情,俱是一片沉凝之色。到得飞鸾翔凤楼内,也无半分喧哗,过了半晌,方由那上官雨林打破沉默,叹道:“今日大湖一战,实是万分凶险,那林少箴狡猾、十派悍勇,临水结阵,硬弩强弓,破之委实不易,若非清荷姐姐大才,想出这引水倒灌之策,我们未必能获此全功。”他此言一出,勾起众人回忆,想到片刻前那番酷烈惨斗,无不默然。此番大战,上官灵珑、上官云薇以及尘云三杰尽皆负伤,其中上官灵珑伤处尤多,上官明月见她面色苍白,不由怜惜道:“灵胧妹妹,你此刻伤势如何?”上官灵珑淡淡一笑道:“谢姐姐关心,都是些皮外伤,却无大碍。”上官狂歌恨恨道:“今日比试,我方本已占尽优势,十派人无斗志,抱头鼠窜,势如山崩,却不料那林少箴横生枝节,以如簧巧舌鼓动那十派负力顽抗,害得灵胧妹妹受此多处箭伤,实是可恨至极,今日若非比赛时辰已到,我必将此人斩于刀下,为妹妹解恨。”上官灵珑未料到他竟这般说,她今日虽受伤非轻,心中却并未记恨林少箴,连忙言道:“哥哥何出此言,水火无情,刀剑无眼,上阵比试,难免损伤,我自是学艺不精,如何怨得他人,那林少箴各为其主,奋力争胜自是应该,哥哥何苦与其作难。”

上官明月亦言道:“哥哥还须慎言,那林少箴今日指挥调度,实是大有章法,他年少弱冠,却能腹含经纬,胸藏乾坤,于今日逞凶斗狠之江湖中,实算是一股清流,此子在未来江湖中必有一番成就,弟弟又何必对他作意气之言。”

那上官狂歌向来狂傲,他武力高绝,故素来崇尚武力为尊,于兵战略,向不如何放在眼里,听得上官明月此言,大不以为意,不禁言道:“那林姓小儿,不过惑乱人心之能,他不敢堂堂正正与我上官家放手一战,或是临水扎营,专恃地利为强,或是聚众结阵,徒以人多为胜。我武林男儿气概,当决绝死战,奋勇无前,如个个都似他这般百般算计,奇技淫巧,岂不大违学武之道。往后我上官家中人,何苦还日夜钻研武学,勤习不缀,不如都学他这点三脚猫本事算了。”他这番话大为偏颇,上官明月,上官清荷均听得眉头微皱,但此话又非全无道理,这江湖武林数百年来,无不恃强斗狠,武力争雄,无论名门九派,还是四大家族,无不凭着赫赫武力,称雄于世,故上官狂歌今日所言,不但于他而言,天经地义,便是这偌大江湖,绝大多数人亦会作此想法。

上官清荷言道:“狂歌哥哥,如此之言谬误矣,武学乃江湖安身之本,立命之基,然豪杰纵横于世,岂独恃武力乎。当今之世,乃武林大争之世,非一刀一枪,蛮打狠斗之江湖,实乃帮派连横,捭阖大争之江湖。立此大争之世,操百人千人之众,非唯武力,更须懂得势、谋、兵、阵,不可或缺,擅势者,可洞明时局,凝九天八荒之力,擅谋者,可策算人心,行迷天惑地之能,擅兵者,可聚万心如一,决胜千里,擅阵者,可攻守有序,进退有止,此四者,皆是绝地天通之大能,林少箴今日所展现的,便是此等禀赋,岂是哥哥口中的惑人小术。”

她顿了一顿,续又说道:“我上官家今日虽胜,却是以力胜而非智胜,林少箴虽败,但却将势、谋、兵、阵发挥到极致,若非十派孱弱,今日胜负,犹未可知。十派皆三流小帮,葛尔小派,远不足虑,然当世武林,强者多如繁星,智者瀚如烟海,今日上官家对十派不过险胜,翌日若遇上少林、武当、峨眉等大派,其武力远超今日十派,智力亦远超今日之林少箴,与之对阵,难道还能寄望今日之侥幸?所以哥哥今日所言,非是小瞧了林少箴,实是小瞧了天下英雄,若哥哥未来抱定此心,才是上官家真正的危机。”

上官狂歌闻得此言,心中大是不忿,他平日孤高自傲,不把常人放在眼里,此刻若是换作别人对他说了此话,必定勃然相向,但上官清荷地位超然,乃上官家少年一辈中第一睿智绝顶之人,素受众人敬仰,故只是恨恨两声,不再出言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