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贤,按理该诛!”叶温辞连头也不曾抬,眼中只有手中大臣们的奏折。

叶温辞凉薄的语气在安静的养心殿中回荡,宋清纭僵直地站在屏风后面,如坠冰窖。

“近来民心不稳,朝中大臣纷纷上废后!然废后非同小可,需得细细斟酌。当初与皇后成亲,实乃情非得已!”

“啪啦。”手中的鸡汤洒落一地,金黄色的汤水渗透进地毯上。

宋清纭双眼通红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叶温辞,道:“陛下所言句句属实?与臣妾结发为夫妻,就这般让陛下蒙羞?以至于,陛下才会说出情非得已四个字。”

养心殿沉默不已,太监总管想要开口打破僵局,可看着宋清纭因着难过涨红的脸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叶温辞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折,他抬眸看向宋清纭,眼中不见喜悲,像是在寒天中的一座雕像一般,冷得渗人。

一阵寒意自脚底生出,随后蔓延至四肢百骸。叶温辞虽然并没有回答,然宋清纭已然知晓他的答案。

脚上似是生了铅,宋清纭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养心殿。清亮的眸被泪花浸染,整座紫禁城被漫天大雪覆盖,似是要其埋葬在冬天。

一不留神,宋清纭脚底落空掉落在冰湖中。眸中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四肢百骸被刺骨的冰水侵蚀,宋清纭来不及挣扎,意识逐渐模糊。

“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掉落湖中。”

……

宋清纭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睁开眼之时只看着身边的心腹在痛哭。

寓春听到宋清纭发出的动静,连忙擦干泪珠将宋清纭扶了起来,又往她身后垫了个软枕,才开口道:“娘娘昏迷已有半月有余,可把奴婢担心坏了!”

半月了么?宋清纭无奈地苦笑道。

长宁殿外传来声响,是上朝的声音。想起所作所为换来的不过是叶温辞的一句情非得已,宋清纭心如刀割。

得知宋清纭醒来,总管太监带着圣旨风风火火赶到长宁殿,只见他面露难色,“陛下有旨!皇后宋氏忠奸不辨,有失妇德,难立中宫!”

寓春面如死灰,跪在地上不敢置信。总管太监看着油尽灯枯的皇后娘娘,虽于心不忍,但到底无可奈何只快速离去。

宋清纭似乎并不理会总管太监的话,昏迷这些时日,她也算是明白了这后位从一开始便不属于她。

窗牖边的梅花惨败不堪,与曾经鲜活明亮的样子截然不同。

叶温辞每每来到长宁殿,必然要亲自照料这盆绿梅。也正是因为如此,宫人们也不敢照料绿梅。

看来,在她昏迷的半月。叶温辞一步也没有踏进长宁殿。

宋清纭眸光清凌凌地看向绿梅,心中像是缺了些什么

他竟这般凉薄!就连她病入膏肓也不曾看上一眼?

寓春还想着宽慰娘娘,窗牖外忽而响起一道悲切的声音,“罪臣知错!还望陛下能让罪臣看皇后娘娘一眼。”

少年素来爽朗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格外悲恸,随着少年的声音渐渐停歇,宋清纭的心像是被人扯出来一番,久久不能平静。

“人人皆说陛下无心,但本宫偏偏不信邪,只以为陛下不过是殚精竭虑忙于朝政罢了。”

不知觉,两行清泪自宋清纭脸上滑落,滚烫的泪珠灼热了微凉的手。

窗牖外,少年的身影格外瘦弱。宋清纭看着被大雪埋葬的少年,更是止不住泪水。

这世上,除了玉儿,或许便再无人心疼她了。

“本宫那时候曾想着,既嫁与陛下,便生生世世要成为夫妻。夫为妻纲,本宫事事以陛下为先。后宫妃嫔各怀鬼胎,本宫生怕她们的血玷污陛下的清誉!所以本宫才会为陛下效劳。”

不多时,窗牖外的少年被锦衣卫掳走,听闻是要送去刑场。

外面风言风语,宋清纭的手高高悬在窗牖外,直至少年瘦弱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漫天霜雪中。

宋清纭彻底死心。

她将手收回,枯瘦的手沾染了雪花,毫无血色。

“只可惜,一切都是本宫一厢情愿。在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时候,或许陛下早就想将后位给江姑娘!”

寓春脸色微变,连忙问道:“娘娘怎么会知晓江姑娘?”

宋清纭无奈摇了摇头,昏迷半月,她听闻人们都在讨论陛下千方百计找寻江姑娘。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结局是早就注定的!

宋清纭强忍着腹中涌上的腥甜,缓缓闭上了双眸,意识模糊之前,她恨恨地看向窗牖边的绿梅:“一切都是本宫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只是,若是再来一世,本宫定然不会重蹈覆辙!”

天地归于混沌,一片虚无。宫人们痛哭的声音逐渐消失,脑海中叶温辞的身影愈发模糊。

然而当醒来之时,宋清纭却发现自己竟回到了先帝赐婚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