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宋廷敬看着案几上那一大叠账单唉声连连。继室马氏双手涂了些药膏,直往宋廷敬太阳穴擦。

“只要纭儿嫁入皇家,老爷还愁以后没有好日子过?”马氏宽慰道。

自古士农工商,宋家世世代代经商。虽然曾富可敌国,可到底是被世人看不起。

宋家所结的姻亲大多是小门小户的官吏,门第极高的,人家压根看不上宋家,更别提如今已然没落的宋家。

当得知宋清纭被太后看上,想要其做孙媳妇,宋廷敬两口子别提多高兴了,整日烧高香祈祷神明保佑一切顺顺利利。

宋廷敬听到马氏的话,愁眉也渐渐舒展起来:“纭儿是个听话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倒是不知太后到底想要将纭儿指给哪位皇子做皇妃?”

京中尚未成亲的皇子除了皇后所出的四皇子,贤妃生的六皇子剩下的便只剩下不受宠爱的七皇子。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膝下子嗣众多,可始终未曾立太子。若是宋清纭嫁给四皇子,依着皇后母族的势力,四皇子很有成为太子!

当然,嫁给六皇子自然也是不错的。贤妃甚是受宠,六皇子也有很大可能坐稳东宫之位。

马氏笑了笑,道:“不管是哪位皇子,只要纭儿嫁入皇室,咱们宋家不就成了皇亲国戚?再说了,纭儿生得美艳,嫁入皇室定然受宠,搞不好还会成为正妃。那时候,咱们宋家重现当年盛景指日可待!”

宋廷敬脸上慢慢浮现笑意,连同面前那一堆繁冗的账单也觉得只是小事一桩。

夫妻两人谈话间,宋清纭才姗姗来迟。同行的还有方才传话的宋元霜,见到父亲心情愉悦,宋元霜便想起母亲说的“只要你长姐嫁入皇室,咱们也就不用和如今这般数着银两过日子。”

宋清纭规规矩矩福了福身,“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经过多年的教导,宋清纭在礼数方面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就连一向吹毛求疵的马氏也无话可说。

然而看着宋清纭两手空空,宋廷敬略有不悦,他瞪了眼小女儿。

宋元霜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我早就同宋清纭说过了,父亲要她带《女德》《女戒》两!”

马氏佯装骂道:“无礼!纭儿始终是你姐姐,怎可直呼长姐姓名?”

三人一唱一和,默契极佳。在旁人看来,宋清纭与他们格格不入。

“既然霜儿已转达为父的意思,那呢?”宋廷敬板着脸问道。

他要提醒女儿,要时时刻刻做一个贤妻切莫让家族蒙羞,让宋家再无翻身的机会。

宋清纭身后的寓春捏了一把汗,宋廷敬不怒自威,马氏又在一旁露出审视的样子,小姐这回只怕是逃不了受罚。

然宋清纭不疾不徐,恭恭谨谨地回道:“回父亲,女儿将其都烧了!”

宋元霜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然而当闻到衣裳上染上的气味,顿时便明白,这是方才进葳蕤阁所染上的焚味。

“所以,你才会两手空空?我就说为何刚刚葳蕤阁会在烧蚀东西!”宋元霜幸灾乐祸道。

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竟然做出这般忤逆的事情,宋廷敬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宋清纭脸上始终平静如水,这让宋廷敬难以忍受。他重重地敲击面前的案几,力气之大让茶水也溢了出来。

“荒唐!为父多年的心血,便是被你这般糟蹋?”宋廷敬怒目圆睁,似是要吃了宋清纭。

马氏在一边添油加醋道:“你父亲最是放心你,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般戳你父亲心窝子的事情。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被太后看中,翅膀硬了便不用再理会你父亲?”

多年的心血?宋清纭只觉得她的父亲当真可笑。所谓心血便是将她当做攀龙附凤的工具,让她成为任人摆布的木偶?

宋清纭脸上看不出悲喜,更看不出恐慌。这让一向古板的宋廷敬更是恼怒,马氏趁机给宋廷敬手上塞了杯茶。

宋廷敬看着素来乖巧的女儿这般忤逆自己,怒火中烧。拿起手中的茶杯直直往宋清纭头上砸了过去。

如若是从前,宋清纭只会直直地站着,任由那茶杯往自己头上砸个血窟窿。

这一回,宋清纭不愿再逆来顺受。她轻轻侧了侧身子,茶杯落在她身后发出刺耳的响声。

“女儿不愿嫁入皇室!”宋清纭冷冷开口道。

当年,宋廷敬得知太后属意宋清纭。不顾她大病初愈,硬是要她跪着将《女德》《女戒》背诵一遍,更是美名其曰为她好。

宋廷敬看着腰板挺得笔直的女儿,有些出神。他的嫡长女,什么时候会反抗他了?

这时,门口的嬷嬷脸上大喜,与房中僵直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老爷,夫人。陛下为大小姐赐婚了!苏公公如今正在大厅等着,老爷夫人快快前去!”

宋清纭眸中带泪,难不成,她还是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