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男人似是意识到他要提什么,眉头微皱。

他只是木然地说:“我没记错的话,那位落月峰上任首座——仙尊唯一一个同宗同门的师兄,陨落在千年前,是仙尊亲手以出寒剑大义灭亲。”

“我若是仙尊的那位师兄……”他侧过头,直视谢折风,目光无悲无喜,“或许会更希望仙尊干脆当我是个误入歧途修浊入魔的罪人,而仙尊继续高坐莲台、统御两界,做世人心中屹立不倒的高峰,莫要回头,莫要后悔。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显得他的死像个笑话。

我都没后悔呢,你后悔什么?

后悔了又如何?

我能拔出春华剑,刺入当世唯一一个仙者的胸膛吗?

他低笑一声,不再看身侧之人。

谢折风一时怔怔。

若是换个人站在这里,怕是根本说不完这番话。

可宿雪本就和安无雪上一世格外相似,谢折风恍恍听着,双眸中痛色愈显,竟有些急促地想要争辩:“我不是——”

周围照水城模糊的景色倏地消失,一片漆黑覆盖而来。

两人尽皆一顿。

云尧残魂的记忆还没有结束。

落月峰如果把入魔修士带回宗门的话,只有一个地方是用来处置以身入魔的渡劫期仙修的……

安无雪浑身一僵。

果不其然。

漆黑褪去,周遭还是昏暗一片,四方都是被冰霜覆盖的墙体,唯有仅一人宽的细窗透着细微天光。

结界里三层外三层地落下,将一切人世繁华隔绝在外。

只剩死寂的冷。

苍古塔顶层。

飞鸟不落,九死一生。

他们处于云尧的记忆之中,本是接触不到任何处于过往中的感知的。

可他看着在重重锁链下低着头毫无声息的云尧,想起当年自己在这里度过的百日。

百日于修者而言,只是眨眼一瞬——但他被关押在苍古塔中那百日仿若比百年还长,熬得他只觉得自己的血肉都溶进了苍古塔的冰霜中。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的寒冷,僵直地站在那里看着。

谢折风刚才便一直看着安无雪,即刻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这人皱眉:“你怎么了?”

安无雪没有应声。

谢折风说:“拿好养魂树精,莫要耽误正事。”

这人以为他是伤口疼了,抬手触上他受伤的左肩,指尖灵力一动,就要覆上。

冰寒灵力刚起,安无雪这回切实得冷得一个激灵,赶忙撤开几步。

“你……”

“我冷。”他说。

谢折风一愣。

前方,云尧的魂魄已经越来越虚弱了。

落月峰犯了大罪的弟子进来都不一定能走得出去,更何况是一个身怀浊气的魔修呢?

他的渡劫期还是吸收浊气的那一刻硬生生拔上去的。

他支撑不了多久了。

云尧一动不动地挂在符环绕的锁链之下,低着头,气若游丝。

“沓……”

“沓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