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镗亮,剑锋凌厉,直冲着裴浔而去,场上落针可闻,只余长剑破空之声,阿辞看着心一紧,脱口道:“当心——”

他虽见过裴大哥使剑,亦能看出那剑法不赖,但到底担忧占据心头,瞪大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上二人。

只见一道身影掠过,堪堪避开要害,另一柄长剑提起挡住进攻,两剑相撞,发出‘铮’的一声,裴浔瞧了向嵘一眼,勾唇一笑,手腕微动,长剑像是长了眼似的,绕着向嵘的剑转了一圈,他手上劲道一出,向嵘的手顿时一片酥麻。

他并不着急,反倒给向嵘机会钻了空子,倒退两步。

场下众人看不明白,向嵘却是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颤抖,有些抑制不住。

见对方仍神情淡漠的站着,嘴角那一抹弧度似嘲弄,他怒气横生,再次提剑而起。自从这人来了,便处处压他一头,连营里的兵士也信服他,凭什么!他不过是占了‘裴’姓,若他没这个身份,还不是小白脸一个。

越想越气,他出剑愈发迅速,有好几次险险擦过他的要害,可都被他躲了去,他不禁怀疑此人是不是多长了双眼睛,否则怎能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

他心乱如麻,急功近利,脚下的步伐也跟着乱了,顿时,瞳孔微张,剑尖直面迎上他的双眼,不过一指距离,若是他一手抖,他的眼睛便没了。

喘息之间,他动弹不得。

场下安静无声,似乎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而心惊。

向嵘越过剑尖,看向眼前男子,黑色袍泽飘动,长发用一根木簪盘起,没有多余点缀,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飒飒。

他一言未发,片刻后收了剑。

人群中终于传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这……这才过了几招,怎……怎么就赢了?”

“那是你没看懂,裴浔一开始就是让他的。”

“我只知他射箭厉害,没想到剑法也令人大开眼界,要我看,向嵘输得不亏。”

“你可别说了,你看他那脸色……”

“要比剑的是他,输不起的也是他……”

只听阿辞惊呼一声,跳上圆台,惊喜道:“裴大哥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赢。”说着,他又走到向嵘跟前,“向大哥,你这下心服口服了吧?都说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会有人永远是第一的,今日是裴大哥,明日还可能是兰大哥,李大哥,照你这样比下去,只会越来越挫败。”

阿辞只是好心劝慰,却不曾想这一番话听的向嵘憋屈的很,他幽怨的望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我只会屡战屡败吗?”

“啊?”阿辞挠挠头,“我没这么说啊……”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一副不跟他一般见识的模样,想了想,还是走向裴浔,阿辞心一跳,快速拦在他面前,“你干嘛?不会还要来吧?”

“……我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向嵘咬牙切齿道,缓缓舒出一口气,盯着裴浔,“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也仅此而已。”

他冷哼一声,路过裴浔时,脚步一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语气说道:“小心裴溯。”

裴浔意外的看了眼他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裴大哥,你别跟他计较,其实他就是不太会说话。”

裴浔看着少年诚挚的双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阿辞又叹了口气,“若我能跟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他这话里满满的遗憾与伤感,裴浔不知他所想,也无法劝慰,只道:“会的,终有一日,你也会变得很厉害。”

阿辞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我……”

“裴公子,将军找你过去一趟。”

终于坐不住了吗?

裴浔在心底冷笑一声,正欲迈步,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抬眼撞进阿辞担忧的目光,“裴大哥你……”

裴浔心中生出一丝怪异之感,但他面上不显,仍是安慰:“无妨,不必担心。”

他走下圆台,一路前往裴将军营帐,营帐外站着两个兵士,皆身量挺拔粗壮,一看就是营里的老人,二人冷冷瞥他一眼,随后各自撩开帘帐。

他也不在意,一入营帐后,就看到裴将军坐在案台后,裴溯坐于右位。

他弯身行礼,“父亲。”

裴将军正提笔写字,并未应声,他微垂眉眼,不卑不亢。

良久过后,裴将军道:“起来吧。”

“谢父亲。”

“听闻这一阵子,你可是出尽了风头。”裴将军放下笔,端视起他来。

“谣传罢了,父亲怎么也信了?”

裴将军哼道:“营中上下都在说,我养了个好儿子,能能武,身手矫捷,可笑的是,我这个父亲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那双浑浊又精明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一股被欺瞒的怒火几欲发泄在他身上,却都被他强行压下。

裴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了,这事传到他耳中只是早晚的事。

“父亲勿怪。”裴浔盯着地面,神情更加谦卑,“只因您从未过问,想着您或许也不在意,就未能尽数相告。”

裴将军沉声问:“你这是在怪我对你关心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