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这是我能力范围内应该做的。”他停顿片刻,看了一眼我道:“你们晚上有事吗?要不一起吃顿饭吧?我从家里带了点莲藕呢。”

“谢谢呀,不过姚婶正好煮了我们两个的饭,这次就没法一起吃了。”小曦率先说道。

那个晚上,她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眼里隐约有几分落寞,好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然而终究什么都没说。

之后的几天,我几乎只有上课和必要活动才来学堂,尽量避开程宇,和他也只是旁人在的时候进行工作上的正常交流。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在一堂刚结束的课后,他主动把我叫下,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请我等会和他研究一个新的教材。我不好拒绝,便点头应下了。

待结束到,已是黄昏,屋内除了我俩,自然是空无一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如金色的纱幔般洒进屋里,满页的稿纸散了一桌。

我起身拾起一张张稿纸,将它们叠好,岂料程宇也在一起整理。我不禁道:“我整理就行,您先回去吧。”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拧着眉看我,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老是躲着我?”

“没有躲着,只是最近有些忙。”我立刻否认。

“好,那我们换个问题。你觉得我们现在属于什么关系?我想知道,你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呢?”程宇长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

“有喜欢过,但我们并不合适。”

“可我的心依然为你跳动,一见你就欢喜,这几年来无一不想你。你说,该如何?”他向前逼近几步,镜片下透着炽热的目光,让我无处遁形。

然而往昔的画面不停在我脑海闪现,我死死攥着桌沿,闭了闭双眼,强压住咽喉处的苦涩,扯着嘴角微微一笑,近乎自残般平静说道:“程先生,或许是您并不了解我。我十二岁便被卖入娼寮,还杀过人,绝非良家女子,毫无贞洁可言。我乃娼妓出身,流过产,遭许多人……”

可我的话语尚未说完便被打断,程宇轻轻将我揽入怀中,轻声道:“挽烟,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裙之下。有错的并非是你,而是他们。杀个禽兽又有什么?我也曾杀过日本鬼子。那些都已过去,你要向前看,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喷洒在我脖颈处灼热的呼吸,以及微微搭在我腰上的手掌。半晌,我轻轻推开他,道:“抱歉,请容我想想。”

“我等你。”

这一晚,月明星疏,连半夜敲打在窗户玻璃的风,都显得那样温柔。

吃饭时,小曦显得兴致很高,东拉西扯地跟我聊起以前发生的趣事,全程兴致勃勃,笑容满面。只是末了,突然敛了笑,认真道:“姐姐,遵从自己的心意,做你想去做的事吧。我永远尊重并支持你的选择。”

她眸色柔和,盈满了星光,唇角那抹浅笑,若有若无。

第二天我主动站在程宇面前,唇角微扬,莞尔道:“程先生,我想好了。不过在交出正式答案之前,我有两个要求想说。”

“请讲。”

“第一,我不做小。第二,我不会辞去现在的工作,放弃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抹浅笑,一字一句温声道:“那是自然。我从未想过纳你为妾,或将困于后宅。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刻意为我改变什么。我只知世界之大,灿烂绚丽,想与你一同去看。”

“如君所愿。”

没过多久,我们便结婚了。

婚房布置简洁,只是换了床鸳鸯婚被,孩子们帮着我们贴了几对大红色的喜字。我和程宇皆无双亲,程奶奶又因为年纪太大,不方便过来,宾客就只有附近的军民。

翠翠吃着一颗红枣,笑嘻嘻地看着我俩,脆生生道:“程老师,我就说你挽烟老师以前肯定认识,不然连字都一样。”

“哈哈,翠翠说的没错,你挽烟老师的字可是我手把手教的呢。”程宇今天穿着一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弯腰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尽是掩不住的温柔和喜悦。

小曦则拉着我的手,在旁边说:“姐姐,要是程宇那家伙欺负你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保证打断他的腿。”

我有些无奈地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啦,我知道小曦会为我撑腰的。”

那天晚上,她似乎喝醉了,眼尾泛着微红,紧紧抱了我好一会才撒手离开,背影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落寞。

客人散去,便是洞房花烛之时。

在暖黄色油灯的映照下,程宇徐徐解开我红色旗袍上的一粒粒盘扣,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我的肌肤,将碍事的衣裳尽数退去,露出我白皙的皮肤跟那些疤痕。它们凹凸不平,颜色有的呈现暗红色,有的呈现暗紫色,皆是狰狞扭曲,在我身上互相交错地盘踞着。

我有些慌乱,手指忍不住抓着床单,躲闪他的目光道:“先熄灯吧,别看了。”

“没事儿。”程宇摘下眼镜,俯身吻下,舌尖打着旋儿,寸寸舔舐着我的伤疤,激起我阵阵战栗。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平时掩在镜片下的眸色此时深不见底,带着隐忍,呼吸沉重,嗓音也变得低哑,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两下。动作谨慎小心,生疏而笨拙,还时不时问我疼不疼,会不会难受。

我微扬红唇,勾住他的脖子,翻了个身将他压在下面,炽热的吻铺天盖地般落在他的喉结、锁骨等地。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

这是我第一次,在床第之事中体会到真正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