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就送到这儿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来日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够在老将军麾下做事。”

阎苍看着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对方是真的很欣赏自己,若不是因为朝廷的调令,说不定他会因为对方的真诚选择留在这里,即使是常喻将军也不会反对一位长者愿意对阎苍进行的教导。

只是很可惜,现实并不如人愿。

“没想到刚送走兆平,元珣你也要走,上天对老夫何其薄也。”

葛耀感叹人生无常,他是跟随先帝打江山的老将,今年过去就接近古稀之年。因为秦帝白弭的新政策,他现在将要前往永州上任,这是对他这样的老将的一种另类‘处罚’,而不是奖赏。

“保州乃是国之根本,兆平兄未来定大有可为,若是有机会我也会去探望他。”

阎苍如何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因为战争寿命普遍不长,他不知道朝廷出于什么考虑,将一位老将安置在这种苦寒之地。

即使是怕再次出现背刺的事情,也不应该再选择一位老将来镇守这里。要知道平北将军可就是因为身体缘故,在任上病逝的。

阎苍确实感觉到朝廷制度的无情,他不知道老将军口中提到的先帝白羽的仁德到底是怎样的,但是起码现任的皇帝在他看来是没有一点人情味的。

他忽然明白了常喻等一系将军选择中立只效忠皇位上的人,而非个人的原因。这样的君主,到底有什么值得效忠的价值,保住秦国基业就行了,说不定这些人会比觊觎皇位的皇子们更希望早点换皇帝吧。

“元珣,记住,保定城可不像军营,那里都是豪门贵族,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生活,表面上斯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葛耀明白,守天下永远比打天下更难,尤其是当今陛下重视的不是强国复兴,而是权术智谋,在这样的乱世搞这些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整个国家都玩没了,历史的教训时刻在提醒着我们,人类是不会记住教训的。

“您放心,我这职位虽然挂着将军,但是说到底就是个守门的,也许我能在保定城长命百岁。”

朝廷的决定,可以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阎苍肯定不会开心,虽然品级又升了两级,但是调他到保定守大门还不如留他在边疆搞建设,起码还能建功立业。

现在被调到保定,说实在他有种猛虎还没开始成长就被关进笼子的感觉,说到底这对已经热血重的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明白就好,你比兆平聪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这是我自己撰写的兵法,还望你能够好好学习。”

葛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阎苍有些感动,这位老人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可以传承衣钵的人。据之前刘演说,他自己也没有这个待遇。

“将军,元珣一定不负所托,有生之年定会复兴大秦!”

阎苍单膝跪下郑重地从葛耀手中接过接下那本册子,后者一脸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

“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长辈。”

杨时站在阎苍的身后看着离开的葛耀,他能感受到这位老将军对阎苍的喜爱,如果两人能够在一起工作,说不定真能成就一段师徒佳话,只是可惜朝廷的考虑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有时候真的是过犹不及。

杨时出使狼夷族,虽然行程顺利,但是在狼夷王庭差点就被狼夷王狼卜土强制留下让其为狼夷效力,还是他趁着夜色脱离了进军秦州的队伍,要不然以那位狼夷王的性格恐怕知道留不住他绝对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他在狼夷王庭此行见到最多的就是晋国人,为狼夷国大小事务奔波的几乎都是晋人。不听话的晋人全部都已经死在了荒无人烟的地方,尸首也许不知道被哪只秃鹫给吞入肚中,早就化作了尘土。

杨时觉得以狼卜土的性格,以后绝对不会放弃对晋秦两国的侵略,让葛耀留守,或许和杨时将此事上给朝廷有关系。但是看到这位老将军萧索的背影时,杨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耀平兄,你觉得现在的皇帝陛下,真的合格吗?”

阎苍站起身没有回头,他的手中还在紧紧握着那份老人撰写的军法,上面还残留着温度,但是他的身心却是感觉到了寒冷。

“元珣,你的想法很危险,这可不适合你在保定城生存,别忘了你的家人都已经搬回去了,你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保定城才是一个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我只是突然有些明白了如今大秦的朝臣们,为什么会那么早选择站队在太子身后罢了。”

杨时的劝告刺激了阎苍的神经,的确他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羁绊,在束缚着他这个心里一切叛逆的想法。

无论再怎么强大,该面对现实大势之时,还是要选择妥协。

“走吧!我送你南下,之后我就要去保定了,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

杨时的职位调动,其实在得到朝廷的调令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自己成为了皇帝和太子一派斗争的牺牲品。太子舍人出身的大哥杨邺和黄门侍郎出身的杨颌,其实是分别代表了杨家内部不同的两种态度。

两位兄长在家中的争论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各自忠诚的对象,很多时候即使亲人之间也会选择不择手段。就像是杨颌知道自己的弟弟杨时更倾向于太子,因此他选择建议皇帝将杨时留在南州,而不是调回保定,或者在一方做主政官。

早在杨时出了杨家到南州之后,杨颌就给皇帝上建议,自己弟弟杨时虽然只是中人之资,留在南州是最好的选择。就算杨颌与杨时有兄弟之情,但是因为政见不同,能够将其从太子身边支开,杨颌都是愿意去做的。

最为关键的是,其实早在杨颌被调往五岳道的时候,他就给皇帝白弭上了密奏。那就是目前阎苍的选择虽然是和常喻一样不站队,但是他和杨时关系不错。

有时候你不选择站队,你和某些人过于亲近,也会被打上标签。阎苍的调任显然因为此事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按理说他这样的年轻将星,正是应该在战场历练的,保定守城门,这就是个养老岗位。

杨时从家里寄来的信了解到了自家兄长的一番行动,他不能将此事告诉阎苍,毕竟这是来自自己亲兄长的针对。他不知道阎苍是否清楚一系列事情背后斗争,阎苍已经在皇帝心里被打上了太子的标签,哪怕只是猜测,为了防患于未然皇帝也会做出防备。

他能做的只是将阎苍引荐给自己的长兄杨邺,在通过他将阎苍推到太子的眼前。只有这样,阎苍才不会成为一颗无知的棋子,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走吧。元珣以后在保定如果有什么不称心的,可以去找我大哥,起码他在保定城还是能说上话的。”

“会的。”

公元219年10月,在结束永州之战后,秦国重新对国内的将领进行了调动任命,一时间国内将领纷纷怨声载道。但是这一政策确实是排除了很大的问题,让一部分扎根在当地盘根错节的势力被打乱,只能选择隐蔽起来。

公元219年11月末,赵国都督苏杰率领赵国军队对散关进行了最后一次攻坚,晋军完全抵抗住了赵国军队的攻势,因为天寒地冻,河面结冰,赵军不得不撤离,在散关附近修筑防御工事,自此之后赵国门户大开,围绕江州的战争得不到停歇,还要继续下去。

“时不待我!”

阎苍一路教导剩下的三位弟子,慢慢悠悠地才抵达保定城,距离他离开家里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