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之其实不太追求仪式感,但当季伏白捧出生日蛋糕的时候,看着黑暗中摇曳的那抹烛光,他还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认真地许下一个愿望。

上天垂怜,让他有幸重活一世,他怎么敢奢求更多,只求身边他所爱的人平安顺遂、无病无灾。至于他自己,他所拥有的已经足够了,知足常乐,不可贪多务得。

生日快乐歌的旋律逐渐停止,而他也睁开了眼睛,面对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之之,你许了什么愿啊?”陈程程已经醉醺醺的,但神志却还清晰地坚挺着。

林颂之刚想说些什么,宋明星就抢先一步道:“说出来愿望就不灵验了。”

林颂之笑了笑,眼神闪烁:“也许吧。”

前世,他在18岁那年的圣诞节许下心愿,希望季伏白也喜欢自己,并能接受自己的告白。

命运如同倒置的沙漏、存档后重新开始的关卡,当他站在道路的岔口,可以重新投掷骰子,朝未知的未来前进,他听见了内心的呼唤,说他要为他自己而活。

林颂之接过宋明星递来的小刀,切开了蛋糕。

目前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还好宋明星他们没有安排什么奶油大战、真心大冒险之类的环节。林颂之现在不太喜欢热闹,毕竟他的灵魂早就被生活磨掉了咋咋呼呼的少年心性。

看见奶油下包裹的奥利奥碎,林颂之看向季伏白:“这是你订的蛋糕?什么口味的?”

季伏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两人距离极近,手臂紧挨着,透过单薄的衣料,彼此的体温传递、交缠。林颂之知道他是有意为之,却没有躲开,否则他的想法会暴露无遗。

季伏白垂眸,温声道:“海盐抹茶奥利奥。”

原来他还记得——不过,就算是普通朋友,相识多年,也会留意和记住对方的口味吧。

林颂之笑着说:“是我喜欢吃的,谢谢你啊。”

季伏白脸上出现诧异的神色:“这么客气做什么?以前你……总是缠着我,要我请你吃。”

林颂之没想到还要给过去的自己收拾烂摊子,忙说:“是是是,那明年的生日蛋糕也拜托你了。”

季伏白终于笑了笑,说:“不管是明年、后年,还是之后多少年,都可以。”

林颂之抬眸看去,瞧见了季伏白眼底那抹明晃晃的热忱,就像不加掩饰的**。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后是如雷的轰鸣,仿佛要震碎他的胸腔。

那些被压抑的情感慢慢复苏,好似少年的灵魂未曾远去,而是蛮横地霸占了这具身体,势要将那些还未发生的不幸与酸涩统统捣碎,注入砂糖、蜜柑和果酒般的回忆,待它们在潜意识中发酵,酿成世上最馥郁芬芳的美酒,倾倒在贫瘠的荒野上,长出最招摇的玫瑰。

但很快,林颂之透过季伏白年轻的面容,看到了他在婚礼上穿西装的模样。鲜花簇拥的拱门下,他低下头,伸出手,为他的妻子拨弄头发,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着棕褐色的发丝。他眼眸里是如出一辙的虔诚与专注,只倒映出他的妻子因为幸福而泛红的脸颊。

林颂之终于明白,最后击垮他的不是嫌恶,也不是倦累,而是一次次累加起来的失望。

“以后会怎么样,还说不准吧。”林颂之用只有季伏白能听见的声音说。

他忘了是哪位哲学家说过,人不要轻易许诺永恒。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伏白,”林颂之认真地说,“不管是蛋糕,还是今天晚上。”

季伏白欲言又止,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入一片深沉的寂静里。

在酒吧的生日派对圆满落幕,沈越自告奋勇,准备扶陈程程回寝室。宋明星则由和他同专业的一个男同学带回去,剩下的其他人也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沸反盈天的包厢变得安静无比,只有门外的歌声隐隐约约地传进来。

林颂之喝干净最后一杯鸡尾酒,站起来,对季伏白说:“伏白,你想和我说什么?”

他决定装疯扮傻,假装没看懂季伏白的暗示,又补充道:“有什么是刚才大家都在的时候不能说的?这么神秘……”

林颂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朝季伏白走去——他缩到那么远是要做什么?

只见季伏白喉结滚了一下,声音暗哑:“林颂之,我喜欢你。”

林颂之愣了愣,从从容容地笑着说:“我也喜欢你啊,你是我最好的发小。”

季伏白垂眸,看向林颂之的脸,说:“不是这种喜欢。”

林颂之挑了挑眉,故作不知地问:“那是哪种喜欢?”

季伏白似乎乱了分寸,但仍然沉声道:“你知道的。”

林颂之实在缺乏拒绝别人告白的经验,他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们没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