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伏白发来消息的时候,林颂之正在厨房削萝卜。

沈女士今年不知怎么想的,非要在苏姐的指导下,自己试着做广式萝卜糕。好像是上次外出谈生意的时候,在茶楼吃了香煎萝卜糕后回味无穷,又觉得只有自制的才真材实料。

于是这个寒假,林颂之没有被按头去报乱七八糟的兴趣班,而是留在家里厨房钻研厨艺。

前世读硕士的时候,因为要自己照顾自己,林颂之已经学会不少菜式了,所以做这种从未接触过的糕点,他也得心应手,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苏姐一边在旁指导,一边赞扬他有厨艺天分。林颂之笑笑不说话,手里的动作不停。

等他把需要用到的白萝卜都处理完毕,才有空看手机。

季伏白的消息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Jifai]:最近还好吗?

[Jifai]:寒假都在忙些什么?

林颂之不知道季伏白是几个意思,先是来了段轰轰烈烈的冷战,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没搭理他,现在又突然关心他的行踪——也许是终于开窍了,想清楚了,林颂之不无乐观地想。

当然,既然季伏白故意躲着他,玩赛博哑谜,他也不甘示弱,从未主动联系过季伏白。

林颂之想了想措辞和语气,最后还是决定“豪华落尽见真淳”。

[故渊]:挺好的,每天都很充实。

其实是每天都在家里躺尸,沈女士不踹他一脚,他都不带挪位置的。

林颂之倒挺享受这种懒散悠闲的生活,毕竟前世他是个卑微社畜,兢兢业业的天选打工人,浸泡在职场这个大染缸的那两年,他心浮气躁了不少,也偶尔会感到沮丧。重生之后,他才发现什么也不用管,一头扎在堆里的感觉是多么纯粹,多么难能可贵。

手机提示音响起,林颂之凝视着对话框,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后面的省略号在跳舞。

[Jifai]:那就好。

[Jifai]:最近有空吗?我想和你见一面。你看看哪天方便?

[Jifai]:时间地点你定。

林颂之不知道季伏白在搞什么幺蛾子,不会是表白失败,因爱生恨,想把他嘎了吧?

林颂之不合时宜地回想起那一桩桩触目惊心的社会新闻,一阵后怕。

但当他意识到,自己能用戏谑消解忐忑的时候,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下来。

因为这表明,他半个月来之所以还牵挂着季伏白,是前世的记忆作祟,是他灵魂中残存的一部分在叩击他的心门,想要把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行为合理地浪漫化。

同时他也确定了一件事,无论季伏白演出的是哪一场戏码,他都要奉陪,当个耐心且宽容的观众。他和季伏白的关系,可以是同学,可以是挚友,但不能是亲密无间的爱人。如果他继续心存侥幸并念念不忘,连阿芙罗狄忒也会唾弃他,嘲笑他的怯懦和无能。

林颂之来到卧室的桌前,翻了翻摆在显眼处的那本青绿色台历。除了除夕和过年那会他要去饭局和走亲戚,寒假其它时间他几乎都有空。

于是林颂之敲定了一个日期,打字回复。

[故渊]:下周三下午三点半小声?

“小声”,就是宋知惠经营的那家咖啡厅。

宋明星飞去美国和他爸妈一起过年,自然没有人撺掇林颂之一起到店里打工。

虽然没有外快可赚,但林颂之乐得自在,干脆好好享受这段清闲时光。

[Jifai]:好,到时候见。

[故渊]:嗯,到时见。

林颂之抱着手机,盯着对话框看了一分钟,季伏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了。

“颂之,躲房间里干什么?快来帮忙。”是沈女士的声音,从大门传来,很有穿透力。

林颂之放下手机,连忙走出去迎接:“来了,又要我做什么?”

沈女士提着大包小包,说:“来帮忙拎一下,放到厨房去。”

林颂之便接过沈月澜手里的购物袋,沉甸甸的,像放了好几块砝码。他低头看了一眼袋子,全是一包包腊肉和腊肠,还能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

苏姐也走了出来,从林颂之手里拿过袋子,道:“太太,这些东西让我去买就行咯。”

沈月澜笑了笑,说:“不用麻烦你,没车挺不方便的。”

沈月澜在玄关处换上拖鞋,把钥匙串放在鞋柜上,不忘对林颂之说:“颂之,还愣着干嘛?去厨房帮苏姐切腊肠和腊肉去。”

林颂之想了想,诚恳地说:“妈,你有没有想过,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你负责做什么?”

沈月澜道:“当然是做最关键的步骤,洗菜切菜那些是你应该做的。”

林颂之哭笑不得:“好吧,听凭沈女士差遣。”

沈月澜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放过林颂之,转身朝厨房走去。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林颂之说:“等做好了,你拿一份,给伏白他们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