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廉因着父亲的缘故在户部领了个无关痛痒的虚职,每日里点卯上朝,而后便是在衙门里赌钱喝茶,偶尔乏了便出去眠花宿柳,日子清闲又舒坦。

他手上从未历过大事,所以圣上跟前宦官来传他时,他险些惊掉手上茶盏,一脸横肉微颤。

一路上忐忑不安,直跟着小宦官进了圣上日常处置公务的内殿,看到漆黑大理石上跪着的林纾,脑中才渐渐明晰过来。

心中不免大骂这个荡妇,居然当真有脸将这事告到圣上跟前?

宋廉跪下行礼,“臣宋廉叩见圣上。”

永隆帝一言不发,将状纸连同宋华的上表折子一同掷到他脸上,冷声道:“好爹果然有个好儿子,看来户部不忙,你平日里倒是干了不少好事!”

宋廉头皮一紧,眼眸瞪大,惊恐道:“臣不明……”

“你既不明,那便听听看林家姑娘是怎么参你的吧。”

到了此刻,林纾已然冷静下来,脑中将宋廉的二三错事一一罗列,舒了口气,缓缓道来。

“宋二郎明面上求娶臣女,实则暗中散布谣言,谎称臣女与他已有夫妻之实,此举严重损害臣女声誉,逼迫臣女不得不与她结亲,实则宋二郎家中妻妾成群,甚至已抢先怀有庶子,此为一罪。”

林纾抬起身子,“另外,臣女在暗中调查宋二郎外室之时还另有发现。”

永隆帝嘴角牵起一抹诡谲的笑意,“朕在这里,你尽管说来。”

林纾这才从袖口拿出另一张状纸,恭敬呈上。

“宋二郎昨日上门,一通胡言乱语气病臣女父亲母亲,今日臣女代父上奏,参宋廉私相授受,贪污受贿,中饱私囊,借职务之便牟取暴利。”

此话掷地有声,在金殿四壁上相撞徘徊,如同玉珠砸地,声音久久不能平息。

永隆帝微微眯眼,敛了神色。

林家姑娘一位娇弱娘子,竟然有这样豪壮的勇气,当堂代父参奏,参奏的还是这样一件大师。

她上谏的可是当朝太师之子。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人人心中却都在打鼓。

宋廉没想到她竟然说起这件事,以为她顶多说些儿女私情,那于大丈夫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家务事。

他早就想好,大不了领一顿斥责,回家再被父亲打骂一顿。

但没想到,她谏他贪污纳贿……

这可是死罪啊!

他当即怒目而斥,眼白翻出太多,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

“林纾,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纾并不看他,冷冷一笑,语调中皆是底气。

“胡说八道?”她直视圣上审视的双眸,“圣上,臣女当时只想抓住宋廉养外室的证据,没想到意外看到他与臣下勾结,其中不乏一些捐官者,名单都在诉状之上,请圣上过目。”

崔大监亲自步下台阶取过那张诉状,脚步之中有些焦急惊慌。

呈递到圣上手里时明显感觉到那取掷的动作饱含怒气。

大殿之中奢华日冕划告时分,滴答滴答如雨滴落于水面,清脆悦耳。

宋廉急道:“圣上不要听她胡言,臣与父亲一心为国,日月可鉴,怎会侵吞财务,藏污纳垢。”

他膝行两步,惊慌之下甚至想爬上台阶去够圣上的金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