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嬷嬷肥胖的身躯被捆得像**一般,绳结中间挤出肉来,整个人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余氏看向谢恒,又扫过李满禧的苍白小脸,“刚刚你们都听见了,她自己承认与那日失火之事有关。”

谢恒看了眼李满禧,沉吟片刻,“既是她自己承认,那便好好查一查,也好给黎姨娘一个交代,还侧夫人一个清白。”

“我正有此意。”余氏看着时嬷嬷吐干净了水,歪在一块大石上缓神,厉声问道:“时嬷嬷,温氏所说纵火一时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你知道什么内情便速速说出来。”

时嬷嬷呛了几口水,说话喘得厉害,“温夫人疯魔,那都是浑说的,夫人不必相信。”

余氏哼笑一声,“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说到了纵火一事上,我看分明是自己道出了真情吧,还不如实招来!”

时嬷嬷眼球转了转,无力诡辩道:“她……她只是被这接连两件害人之事吓到了,才会口出妄言……”她自己也觉得十分在理,不由坚定了几分,“对!就是这样,她只是被吓到了!”

余氏审视的目光落在时嬷嬷身上,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正想再说什么,却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温氏似乎又积蓄好了精力,开始疯狂挣扎,一度想站起来,谢恒略抬了抬头,他身边的两个带刀侍卫便一人一脚,将她狠狠踹倒在地上。

她扭曲着身体喊疼,嘴里污言秽语不断,扰人清听。

“余氏,你个贱人,若非你阻拦,我又何必用那种龌龊手段上位,你这个泼妇、悍妇、妒妇,让将军不敢纳妾,你早该被休,早犯了七出之罪。”

又骂谢峰,“将军,你这个负心的人!我对你何其用心?我有多爱你,你可曾正经瞧过我一眼?”

“还有我那个倚老卖老、装傻充愣的姑母,若非是你给我无妄的念想,我何须到这一步?何须成为一个看人脸色过活的姨娘?”

“都是你们害了我!都是你们!我做鬼也不能放过你们……咳咳,”她突然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可见是急火攻心伤了内里。

余氏目光渐渐涣散,温氏虽疯了,可思绪却很清楚,她所说的每一句应当都是这些年的泣血之言,每一句都戳中了她的心窝,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在谢府汲汲营营一声,遇到个虚伪不作为的婆母和心肠冷硬的丈夫,她的一生又何尝不是毁了。

她微微抬眸看向谢恒,就连这个儿子都不是她的血脉,可见在这府里,她永远是孤单一人,永远不该幻象能有个依靠。

静了片刻,余氏沉沉叹了口气,“时嬷嬷,今日若你将一切交代清楚,我还能留你们主仆一条性命,可若是再隐瞒,别怪我报官再审。”

时嬷嬷也听到了自家主子刚刚的一番话,眼眶有些发红,主子的一言一行她们这些做贴身下人的都看在眼里,除了心疼,再无其他办法。

可她不敢替主子决定,只能歪着身子不说话。

余氏点点头,“好,来人呐,将温氏捆了送官,大理寺自然能将一切审个清楚。”

“是。”

谢恒身边两个带刀侍卫拱手称是,当即便要将温氏架起来。

感觉到有人拉扯她的手腕,温氏开始拼命挣扎,嘴里吵嚷着,“我是谢将军的妾室,你们谁敢动我,我要叫他砍了你们的脑袋!放开我……放开我……”

她挣扎喊叫的凄厉,一直静默站着的沈玉如悄悄堵上了耳朵,眼睛也闭得牢牢的,半点都不敢看了。

大理寺大牢是什么地方?进去了不丢半条命根本出不来,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要少只胳膊少只腿的。

再说那里面的狱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温氏这样的半老徐娘进去,总归要受一番折磨的。

时嬷嬷挣扎着喊“不”,一双腿乱蹬着石头,想起身却又不能。

眼看着温氏被越拖越远,她无力地闭了闭眼,大声喝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夫人,求您放过她,她已经疯了……”

这是她能为自家主子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若她进了大理寺,遭几遍刑罚把什么都招出来了,那哥儿姐儿怎么办?

二姑娘还没说人家,到时候谁肯要一个满身污点的姑娘。

三公子也还未考取功名,到时候就算有谢家庶子的身份也难有成就。

无论如何,她要为这些孩子考虑。

此刻别无他法,唯有妥协。

“是我,一切都是我的罪责,是我听闻槐王出事后怂恿温夫人谋害槐王遗腹子,恐日后他与三公子争夺家产。”

时嬷嬷咬了咬牙,“是我悄悄从碧落院偏殿放了把火,想一把火烧死黎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为保火势蔓延到正堂,还在窗纸上倒了梳头的桂花油,却没料到三公子心地纯善,竟冒死将黎姨娘救了下来……”

她侧躺着,眼泪顺着眼角落到石头上,有些湮进她的衣衫领口,瞧着倒是情真意切的悔过了。

听了她的剖白,人群不禁一阵唏嘘,远远站着的下人三三两两小声讨论,胆子小点便只能瞪大眼睛,一脸的惶恐。

人性之黑暗,令人胆寒,若非为了这份丰厚的家产,谁肯做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佛说行恶之人死后要下阿鼻地狱,而这世间多得是顶着忠仆的名号为非作歹之人,人鬼难分。

谢恒回身看了看李满禧,她如今肚子已十分显怀,四肢却纤窕,在风中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脆弱易折,眼神却又明亮干净,叫人轻易便能从中看出坚毅与笃定。

那一刻,谢恒明白她绝不仅仅只是个需要依附他的女人,她的智慧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这于他而言是惊喜,也是担忧。

谢恒伸手牵她,琥珀色的瞳仁中全是她的倒影,她仓皇一瞬,旋即换上一脸暖意,问他,“王爷?”

谢恒点点头,牵她往回走,口中吩咐沈林,“将人送回西院,无令不得出。”

他会为了保全祖母与父亲的颜面留她一条命,可这杀妻之仇绝不能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