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慧见李满禧进来,吩咐身旁的宫人道:“去将那几匹料子拿来。”

宫人应了声“是”便退出去了,门一关上,一时间内室中只剩下永慧公主与李满禧两人。

氛围有些静,能听到屋外风鼓吹着树林摇晃的簌簌声。

永慧看了她一眼,“过来坐吧。”

李满禧道了谢依言坐下了。

永慧似乎对她了如指掌,不知是不是刻意打听过。

“听闻前些日子你院子里遭了火灾,险些困在里头,受了惊吓后孩子也差点没保住?”

对于下毒和放火这两件事,谢老太太和余氏定然不会如实往外说,无论如何都要藏着家丑,她也不知道此事传到何种地步,只能含糊应道:“是,多谢公主关心,如今都已大好了。”

“那便好。”

永慧问过一句便又心不在焉起来,半晌才突然说道:“听闻黎夫人擅长丹青,我这里有一幅画想请黎夫人一道赏鉴一下。”

这是从何听来的谣传,从前在家时,琴棋画李满禧最不擅长的便是画,顶多就是将凤凰画成鸡,老虎画成猫的水平,怎么敢在外人面前卖弄。

她有些局促地摇了摇手,“公主谬赞,奴婢并不擅长作画,恐怕无言说赏鉴。”

永慧却浑不在意,亲自从架子上取了一只画桶来,“无妨。”

那画用两只烫金画轴婊着,黑漆漆的桐木成色极好,画布微微泛黄却一点没有脏迹,可见收藏之人的爱惜与珍视。

永慧慢慢将画展开,双手一上一下亲自拱托到她眼前,李满禧微微敛眉看过去,目光触及到画上时瞬间便怔住了,瞳孔微微收缩,神色极度不自然。

永慧一直盯着她,自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眉心也慢慢蹙了起来。

“黎夫人,如何?”

李满禧抬眸看向永慧公主,好似一眼望穿了她的眼底,从中读出了作为一个妻子的惊慌失措和无能为力,还有她作为本朝最受宠公主的底气。

她突然全都明白了,今日种种,不过都是因为这幅画。

因为画上的女子分明就是她。

大概是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身鹅黄色襦裙,峨眉浅画,明眸皓齿,顾盼生涞,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满含情意地望向作画之人。

而这个作画之人正是十七八岁的沈颐安。

他有一双妙手,画她尤其传神,好似人物从纸上活过来一般生动,因而太好认了,一眼便能瞧出是她。

永慧抿了抿唇,神色探究,说话也驴头不对马嘴,“听闻黎夫人曾经只是李太傅府一个婢女,永慧倒很佩服,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槐王如此青睐。”

人是强大的,可同时也是脆弱的,不然怎么喜欢用卑鄙的言语讥讽一个看起来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不过片刻,李满禧沉静下来,轻轻一笑,“公主这里宝物繁多,这张画自然也是极好,人物传神,景色秀美。”

她顿了顿,“至于后一个问题,奴婢并非槐王肚子里一只蛔虫,自然不知如何入了他的眼,只是实在感到庆幸,若非是王爷,我也不会脱离奴籍,有如今的身份地位,更要感恩圣上开创的开明盛世,让我等下人也能有安稳日子过。”

李满禧吸了口气,淡然地看向永慧的眼睛,“公主,今儿时辰不早了,多谢恩赏,奴婢不耽误您休息,便先告退了。”

她已是耗尽了精力,转身欲走,刚行没两步,突然听见后头平静又恐摄的一句问。

“这画里之人分明是你对吧,你到底是谁?”

身后是画轴砸在地上的声音,仿佛一滴雨划破平静水面,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