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道惊雷兜头劈在李满禧身上,她呆在原地不知动弹,从脚底升腾起一阵钻心的麻意,片刻便袭到脑门,让她觉得晕乎发麻,抱着谢怀谦的那只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眸中瞬间涌起一眶泪意,若非强忍,早已泪流满面。

“李初是李太傅的次子,想来你从前在府上也见过他,这次谦儿满月,恰逢他新科登榜,本王便请他过府,也算是为谦儿添福添寿。”

谢恒说道,目光在李满禧脸上梭巡一阵,意味不明。

李初静静站着,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的笑容,姐姐就在眼前,那种久别重逢的欣喜令人心底发颤,可他只能淡然,以免叫旁人看出破绽。

三日前科举放榜,府衙上的小吏亲自登门送贺表,着实惊了李太傅一遭。

他从未将这个庶子放在眼里,也不敢寄予厚望,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一鸣惊人,又想起那不成器的嫡子,临到考试关头,还跑出去纵马,不免更加失望。

他当晚便宿在了裴绾房里,好似看不出裴绾敷衍冷淡一般,将这个儿子从里到外夸了一通,最后居然还谢她教得好。

裴绾心中厌恶,但为了儿子的前途,只能忍下这口气,两人面上和美,内心却各有嫌恶,但在外人看来,裴姨娘因为儿子重获新宠,大有与正房抗衡之势,流言四起,反倒生生气晕了沈秋霜。

两日前,李初打马游街之后入宫封赏,出宫时恰好遇上了槐王。

槐王对他颇为赏识,提起请他过府参加小儿满月宴之事,他心中惊喜万分。

姐姐月前早产,产下一子,他和母亲每日里挂怀,有这样一个与姐姐想见的机会,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昨夜更是激动的一夜未睡,如今见到,更觉得恍然若梦。

他咳了咳,嗓音艰涩,“蒙槐王器重,小公子人品贵重,能为他添福是我的荣幸。”

李满禧别过脸去,强压泪水,“状元郎客套了。”

谢恒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不知心底在想什么,他微微侧脸,向沈林使了个眼色,沈林立马上前来,状若无意地提醒,“王爷,前头林大人等着,是不是……”

谢恒好像这才想起,佯装遗憾道:“前头事忙,你们先聊,本王特请李公子赋字,狸奴你可将谦儿生辰八字皆告知李公子。”

“是。”

说罢,谢恒便转身离开,脚步悠闲一点不似事忙之态。

但李满禧全然顾不得这些了,她上前两步,从上到下打量着弟弟,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砸在谢怀谦薄被之上,湮开一块水迹。

她又哭又笑,欣慰点了点头,“好,好,姐姐就知道你能考上,不枉费你日日夜夜苦读。”

李初半大男儿也觉眼眶发酸,哑着声音道:“看到姐姐一切都好,我便放心了,母亲与我都好,如今我高中,父亲也更加看重,姐姐不必为我们担心。”

“好好好。”李满禧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擦了擦眼泪,将孩子往前递了递,凑在李初眼前,“快看看你外甥,是不是长得十分像我。”

李初将那襁褓接过,忍了半晌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在姐姐面前哭成了个孩子。

“玉雪可爱,眉眼与姐姐一模一样,”他又有些孩子气的说:“都说外甥肖舅,长得也像我。”

“是是是,长得也像你。”

姐弟二人坐在群英芳菲之间,李满禧垂目看了看谢怀谦,又抬首看李初,心中是多日以来未曾有过的熨帖。

家人在侧,便是她一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