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入夏,早起的空气都渐渐有了滚烫的温度,李满月坐在窗边梳妆,如今夏乏,她坐着都觉得昏昏欲睡。

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婢女都能梳一手的好妆发,寻梅正手脚麻利地替她挽头发。

李满月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闲闲的打了个哈欠,问道:“葛妈妈呢?”

寻梅蘸了点桂花油顺着她的额发,这样既香又看起来光亮。

“葛妈妈一早便去前院了。”

李满月点点头,自那日从李府回来后,李满月果然听了自己母亲的话,每日晨起便送些汤啊乳啊的到谢恒房去,夜里也送,晨昏定省似的,比给婆母请安还准时。

她就不信这样温柔贤淑的夫人,谢恒能一点不动容。

总归日子还长,只要他不娶正妻,她就是他唯一的妃。

她想起了什么,又问:“沈家姑娘入府了?”

寻梅点点头,“昨儿就来了,侧夫人您头痛午歇得早,便没遇到。”

李满月哼一声,面上几分不屑几分嫌恶,“这沈家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这么上赶着送个女儿进来。”

“不过我倒是能明白沈家的意思,左右这个女儿自甘下贱,说出非槐王不嫁的话坏了名声,如今婚嫁也难了,倒不如直接搏一把,兴许就能叫槐王看上呢。”

李满月停了一刻,见寻梅不说话,侧过头来问道:“那姑娘长得如何?”

沈家小姐自幼便是性格孤僻的,像寻常京里这些小姐的赏花捶丸她都没参加过,是以李满月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寻梅摇摇头,“奴婢也没见过。”想了想又迟疑着说道:“听门上小丫头说,长得国色天香。”

“哼,好一个国色天香,既是这般貌美,王爷怎么不动心?”李满月有些不信。

但她到底因为这句国色天香生了气,将寻梅刚插在她头上的一只发簪摘了去,扔到桌上,“不用这支,太过艳俗。”

寻梅有些委屈,这可是李满月从前最喜欢的一支首饰,怎的今儿又说艳俗了?

好在葛妈妈这时候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李满月瞧过去,一眼看到了她手上提溜的那个食盒,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葛妈妈含糊道:“王爷不在房。”

“不在?这么一大早也还没到上朝时间?他出府了?”

葛妈妈有些支吾,“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李满月瞬间警觉过来,略带了点严厉的嗓音尖细起来,“王爷到底去哪儿了!”

葛妈妈实在为难,拗不过她跺了跺脚,哎呦一声,“奴婢一早去房送食盒,见王爷不在,沈林小哥却在收捡衣裳便问了句,他说王爷昨晚……昨晚,宿在了姨娘房里。”

“哐当”一声,梳妆台上的铜镜被李满月一手挥掉,她猛的站起来,左右走了两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手足无措。

“贱人!贱人!这就是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她娘从前那样蛊惑我爹,如今轮到她来迷惑我丈夫,当真是不要脸的贱胚子,一家子的狐狸精!”

她气得失了分寸,嗓音陡然涨了几个度,吓得葛妈妈忙上前来捂住她的嘴,“哎呦!我的小姑奶奶,就算是在咱们院子里也不能这样大喊大叫,若是让外头小丫头听了去,指不定要怎么传呢。”

李满月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不是怀孕了吗?还敢……还敢侍寝?”

“女子怀妊过了三月就胎稳了,若是小心些,也不是不可,不过,听说王爷一早没准备留宿碧落院,不知怎么去瞧了眼就歇下了。”葛妈妈也觉得惊奇。

但她这时候是这院里的主心骨,万万不能自乱阵脚,她扶正在气头上的李满月坐下,宽慰道:“侧夫人不必着急上火,如今王爷痴迷三小姐也是好事,沈家小姐刚入府,如果勾引王爷,免不了是个大患,可王爷对三小姐念念不忘,自然不会轻易中了沈小姐的计,沈小姐可没有那个庶女好拿捏,您说是与不是。”

李满月也不是真蠢的,自然知道这话在理,只是刚刚气晕了头,这才没控制住脾气。

头又开始一阵儿一阵儿针锥一般的疼了,她抚住额头,声音里有了哭腔,“妈妈不知,我是心里苦啊。”

葛妈妈自然心疼她,“我自然知道,只是槐王尚且年轻,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侧夫人这就撑不住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您当下是该把心思放在管家上,旁的都留待日后一一料理。”

李满月抬起头,仿若被一语点醒,眼中有了些坚定,“是,妈妈说得对,若我能把这偌大的槐王府管得井井有条,王爷自然会高看我一眼。”

她速来是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既想通了一门心思扑在管家上,午后便开始着手。

吃了上次的亏,她这次不敢再草草过两眼就全权交给葛妈妈,自己认认真真将府里管事的记账过了一遍,心里已经大抵有了个数。

前院管事是傅大傅二两兄弟,都是谢家上一任管事的儿子,两人一母同胞,自出生起就在谢家做事,算是谢恒如今的心腹。

这两人拿的俸禄赏赐高,平素里就账本子来看并没什么过多的异样。

且前院就在谢恒眼皮子底下,有沈林管着,不会出什么大事。

后院的主管婆子姓司,是谢老太太的陪嫁汤妈妈的女儿,也是傅大的媳妇,如今已经四十有五,从三十岁起便受谢老太太重用,

余氏掌家后因看她老实本分,做事又麻利妥帖,又看在她丈夫的面子上,便也一直用着。

只从她手上分了块饮食采买的活计到自己人崔妈妈的手上。

而实际上的大权还是握在司婆子手里的,大到围院砌墙,小到园子里的瓜果花树都得经过她手。

李满月看着看着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去年春府上放出去两个适龄婚配的女使,这人数上便有了空缺,得了余氏的令,她负责再选采一些。

按照当前市价,没仔细教养过的小丫头一个最多五两银子,若是惯常合作的那些甚至能还价到二两。

可这司婆子不过买了四个黄毛丫头,竟然花了整整一百两,还用的是银票付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