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萝回到碧落院的时候,李满禧正倚在床边喝药,伺候的是个不认识的小婢女,一看便知是从外院临时找来的。

李满禧目光将松萝看了一通,关切道:“可有受伤?”

松萝摇摇头,脸上尚且惊魂未定,“我没事,只是小夏她……承认了给您下毒,被太夫人给打死了。”

李满禧轻轻垂下眼睑,“我猜到了。”

“姨娘,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松萝话没说完,李满禧将药碗递给那脸生的小婢女,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小婢女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得了命令,脆生生应了句“是”便下去了。

门一关上,李满禧抬眸看向松萝,“我猜到是我这院儿里出了奸细,但不知具体是谁,她可有招供是受了谁的令?”

松萝咬了咬唇,“葛妈妈也被打死了。”

李满禧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讽笑一声,“她还真是个衷心护主的,这都能替她主子承担。”

“葛妈妈一口咬定侧夫人不知下毒一事,被太夫人杖杀正了纲常,侧夫人一直听着受了惊晕过去,眼下已被送回漪澜轩了,太夫人只说禁足,其它便没说了……”

李满禧点点头,“我知道了。”她身子还很虚弱,抵唇咳了两声,“罢了,既没能一击将她扳倒,便不能再打草惊蛇,眼下咱们便安心呆在自己院子里,省得节外生枝。”

“是。”

夜雨风凉,冲刷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松萝将支窗合上,袖边淋了几滴雨,一晚上见了两场生杀场面,她心内仍是戚戚惴惴,脚也仿佛灌了铅一般微颤。

关上了窗,松萝便跪坐到李满禧塌边,突然像旧时那般唤她,“三姑娘,松萝怕。”

忍了一日的泪珠倾泻而下,顷刻间便打湿了衣襟。

李满禧垂眼看她,叹息一声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怕这吃人的王府,怕高贵权柄之下随意的辱骂生杀?”

她顿了下,又自嘲地哼了一声,“松萝,旁人请我入局,我便只能伺机反杀,否则……我护不住自己,也护不住你们,但有一样,我一定拼尽全力保住你们。”

……

等训诫完一众婢女婆子,又亲自看着下人处理了小夏和葛妈妈的尸体,余氏满身疲惫地回了东院。

她正支着手按揉自己的太阳穴,柳嬷嬷匆匆推了门进来,见着余氏正在闭目养神,自然便放轻了脚步,准备候在一旁稍后再说。

余氏闭着眼,声音疲惫,“说吧,又怎么了。”

柳嬷嬷站直了身子,“奴婢去了庄子上,庄头佃户皆说小夏老子娘一个月前便消失不见了,找了这许多日子仍未找见,奴婢正想往回赶的时候,碰巧就在田头上看到两具尸体,经指认,正是……小夏的老子娘,似乎是意外身亡……”

余氏登时睁开双眼,挥手拍桌,“哪来的这么多意外,真是猖獗狂悖!”

她怒火中烧,觉得被人戏耍玩弄了一番,心中那团怒火怎么都发泄不出。

“李氏刚刚被我拘起来,便有人得了消息杀人灭口,哼,看来这其中还有李家的手笔。”

余氏近乎一夜未睡,眼角挂着惺忪的倦意,烛光影绰照在她脸上,显出一点青白之色,“这后宅之中不得安宁,侧室姨娘争斗不休,如何能安稳?须得尽快为恒儿娶一房正室才行。”

一早,寿安堂便得了消息,谢老太太听闻祠堂内外都见了血,当即便传了余氏来回话。

余氏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听得老太太额角青筋直跳。

“那人你是如何处置的?”

“小夏和葛姓仆妇全都杖杀,至于李氏……”余氏顿了顿,“儿媳不敢擅自做主,又怕冤枉无辜,就只罚她闭门思过了。”

谢老太太长长叹了口气,“从前谢府何曾有过这些腌臜事,等你有空,便去大乘寺上柱香,别是冲撞了什么神灵尤不自知。”

余氏垂首,“是。”

老太太正想叫退,忽而她又说道:“母亲,儿媳还有件事想征询您的意见。”

老太太抬眼看她,眉宇间有些倦态,“何事?”

“沈家夫人昨日到府上与儿媳一叙,又提及了沈家姑娘的婚事……”

余氏话虽说得半半拉拉,老太太却全懂了,轻挑了挑眉,“你是想让恒儿尽快迎娶正妃?”

“是。”余氏抿了抿唇,“沈家姑娘虽并不怎么明事理,也不够聪慧,可她心思纯良,又是在沈家夫人手下教养起来的,想必不会太差,再说现在看来,李氏并不怎么适宜做槐王正妃,沈家姑娘家世清贵,与恒儿也算是门当户对,日后能于他前途上有所助益,在儿媳看来是门良配。”

从前不肯点头不过是谢恒不肯,又有贵妃做媒,这才定了李氏,可也终究证明李氏难堪大任。

谢老太太原先一直没说话,沉吟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恒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有个正妃在后宅中主持中馈,此事你来决断便是,只是终究是恒儿婚事,等他回来再作商议也不迟。”

“是,儿媳知道了。”

这门“亲事”刚决断下来没两天,本该陪谢恒公务在外的沈林却突然回来了,还带回了谢恒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