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禧进屋的时候才知道这屋里每一处都有小巧思,绝不仅仅只是外表看起来那么富丽堂皇而已。

正屋两边是抄手游廊,主仆两个一路停停看看,到门前的时候李满禧停住了,望着那张大理石的插屏,有些发怔。

据说这间屋子是预备着给槐王娶正妃用的,这里便能看出,插屏上正面雕的是龙凤呈祥,背面是鸳鸯戏水,每一处都是对夫妻和睦的美好愿景,看得李满禧心里有些发虚,不禁更加疑惑谢恒到底是何用意。

松萝停下步子等她,有些好奇地看了看,“姨娘怎么了?”

李满禧摇摇头,“没什么,进去吧。”

松萝便伸手推开了那扇门,春风阁正堂的采光是极好的,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透过纱窗半照进来,不至于那么热烘,也不会阴森,屋中还隐隐有几分凉气,一开门便往人身上钻,十分舒服清凉。

“姨娘,怎么凉丝丝的?”

李满禧朝里头看了眼,地上摆着一只巨大的铜炉,上面立着四片芭蕉叶一般的风扇,瞬间了然。

“是冰扇。”她示意松萝去看。

李满禧曾经见过这稀罕玩意儿,知道那里头装的是冰,风扇徐徐而动,里头冰气就能慢慢散出来,整个屋子都能清凉几分,而且那铜器十分隔热,用上一天也不会叫里头的冰化了,十分受用。

松萝点点头,十分新奇。

这屋子可真是太好了!

正堂中央摆着一张如意圆桌,周边围着几个矮几和方凳,都是上好的梨花木,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隐隐的香气,地上是打磨光亮的青石板,中段铺着暗红色的地毯,上面有些浅淡不俗的花样,十分好看入眼。

再往里便是一张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绕过屏风内里光景便一览无余,只见内中案、画案、琴桌、供案一应俱全,朝南六扇窗几明净,显然刚洒扫过,空气中都有些阳光烘烤尘埃的味道。

松萝惊呼,“姨娘,好明净的内房。”她有些激动地跑到窗子边,指着那张美人榻说道:“姨娘日后就可靠在这儿看,或是赏景,都是极好的。”

那张美人榻更像是一张床塌,宽泛而舒适,上头还支着一张桌几,平日里用来喝茶是极好的。

李满禧点点头,也有些欣喜,这里头一应装摆几乎都是她喜欢的,看起来也十分的实用,尤其是那拔步床上衾褥素净,帷帐雅洁,似乎都沾染了墨香,闻起来就叫人舒心。

“的确用心。”

松萝自然为自家小姐高兴,跑去她身边卖乖,“定是王爷安排的,王爷可真细心,对姨娘是真上心。”

李满禧伸手拧了拧她鼻尖,“被乱说,仔细叫人听见了笑话。”

“这是闺房之乐,旁人怎么好说嘴。”

李满禧有些脸红,“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知不知羞的?再浑说我可要叫人拿馒头堵上你的嘴。”

松萝装模作样躲开了,“姨娘饶命,松萝再也不敢了。”

主仆两个正浑斗着趣,外间传来一声唤,声儿细细的,很温柔,一看便是个性格好的。

李满禧叫进来。

来人穿一身烟粉色夏衫,衬得肤色更白,五官秀气、小家碧玉般,头发简单梳了个髻,一只钗环未佩就已经十分好看。

她身量也高,直起身子时比松萝高了一头不止。

松萝下意识挺直了背,也才堪堪到人家下巴的位置。

那婢女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说话时并不抬头直视主子,不卑不亢的模样,柔声说道:“奴婢柳烟,从前在王爷房当差,以后便在姨娘身边伺候,外面还有两个小的,分别是松烟、竹烟,也都是沈总管派来的。”

自从上次下毒着火一事后,小夏和阿秋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碧落院里的其它下人也都消失了,李满禧猜到是被余氏处置了,心里还有些难过。

毕竟跟在她身边一阵子,不想闹得这样一个惨淡的下场。

后来她身边一直只有一个松萝,难为谢恒一直记着,刚搬了院子便给她配了新人。

李满禧虚扶了她一把,“不必这般客气,在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

柳烟嘴上应了,行事举止还是一如往常,叫人感叹是个有分寸的姑娘。

日后也能多替松萝分担些。

李满禧是懂用人不疑的,自然也希望柳烟能为她所用。

柳烟瞧了瞧日头,午后正是困乏的时候,贴心地问,“姨娘可要午歇一会儿,站了这么久,腰可觉得酸乏,竹烟手上懂几套推拿的功夫,姨娘若是想,尽可以叫她进来伺候。”

李满禧摇摇头,“不必了,我睡一会儿便好。”

柳烟和松萝便一边一个将她扶到床边,又给她脱了鞋盖了被子,纱帐一落下,几乎挡住了外间全部嘈杂和光亮,她便真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临睡前想起一事,唤了声松萝,“今夜去给老太太请安的礼品可都备好了?”

松萝矮着身子回话,“奴婢都安排好了,必不会有一点差池。”

“那便好。”

说话已是近乎于呓语,含含糊糊地全是困乏。

今儿是十五,晚上阖府都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这些小辈也可陪她老人家一道赏月。

人凑得这样齐,可不正适合捅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