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静谧之中,两个女人平静对视着,内里的波涛却汹涌澎拜,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比室外秋霜还要冻人。

温氏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近来过了两天清贫日子,身形上愈发消瘦些,看着气势倒并不弱于李满月。

李满月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跳如鼓,隐在斗篷之下的手紧紧攥着,手心里已是一片濡湿。

她自认为隐秘的事情被人看穿,从此以后如同夜夜有一把利刃悬在额上,稍有不慎便会死于非命。

支摘窗下昏昧的烛火跳动两下,两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烛芯尽,一室幽暗。

李满月忽而垂首淡笑两声,凉声道:“你所求也不难,若是能将春风阁那位拉下马,我一人把持后宅,你想回到从前岂非易如反掌?”

温氏是个聪明人,知道李满月叫她除掉李满禧,当即笑道:“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秋寒料峭,李满月从西院回到漪澜轩的时候,手脚已是一片冰凉。

寻梅奉上热茶,她悻悻接过,又不知怎么,一下将那青花盏掷了出去,青花纹底的瓷片在地上碎开一朵花,衬得深浓地砖愈发黑沉。

寻梅往墙角缩了缩,不敢靠近正处在盛怒之中的李满月。

李满月胸膛剧烈起伏,一想到温氏那张小人得志的脸便觉得心头梗塞,喝道:“那个毒妇是料定了我会答应,哪里是求我救她,分明是威胁。”

她恨恨咬牙,“我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种威胁?那个毒妇莫不是以为我怕了她?以为我拿她没有办法?”

李满月啐了一口,狞笑道:“她这般猖狂,可就怪不得我了,寻梅。”

寻梅战战兢兢挪过来两步,“奴婢在。”

“你去告诉母亲,温氏那老妇果然知道了,一切请她安排,就按她那日计划的那样做。”

寻梅并不知道计划是什么,只想着尽快跑走,福了一身便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门开了又关,吹进来一缕凉风,将烛火吹得摇晃,李满月的半张脸映在烛光中,如同鬼魅一般平静又阴狠。

她缓缓抚上肚子,柔声哄道:“孩子,母亲一定为你扫平路上一切障碍,佛挡杀佛,魔挡杀魔!谁也别想挡着我儿的路。”

兴许这便是一个母亲的心境,为了孩子,世间种种磨难都能面对,谁也别想伤害到孩子。

……

三日后便是李满柔下葬的日子,李初早先便暗中捎信来,说沈秋霜以李满柔是戴罪之身为由,不让她入李家祖坟,李初便在城外荒地买了一处山水静美的坟茔,等到三日后便将她葬在那处。

李满禧初闻时竟觉松了口气,李家那处祖坟,葬着个个心怀鬼胎之人,姐姐不葬在那里再好不过。

她想了一夜,终究还是想冒着风险去送别,是以一早便告过了老太太和余氏,说是谢恒外出巡盐,自己心绪难宁,想去大乘寺进香,也好为谢怀谦祝祷平安顺遂。

儿子的房内人有这样的自觉,两位长者高兴还来不及,便准了。

马车一早便从角门上出发,驶向近郊大乘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