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小河静静地流淌,在距离村子不远处河面渐宽,绕着村子河道拐了一个湾向东而去,拐弯处形成了一处天然的缓滩,缓滩边有一个木头修的小码头,一条小船栓在码头上。码头不远有处人家,面对着小河的是个用树枝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种了几颗梨树,现在正是梨子成熟的时候,黄澄澄的挂满枝头看着甚是喜人。院子里还养了几只鸡鸭,悠闲地找食吃。院子里还晒的渔网。连接院子的是三间高大的草堂。屋主人用来当前厅和厨房。草堂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后面是几间砖房。应该是主人休息的地方。院子虽然简陋,但是看起来非常的整洁干净。

此时草堂正中这一间里,围着一张大木头桌子坐着几个中年汉子,其中身材高大健硕,古铜色皮肤,留着短须的大汉叫李玉贵,就是少年李三黑的爹,祖传铁匠出身,年少时随父亲应召到北方边营做军中工匠,后来老父亲亡故才扶柩携家返回祖籍天衍村继续种地打铁。因为为人豪爽仗义,又在外生活多年,所以在村里比较有威信。

李玉贵左手边坐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长相出众身穿蓝色布袍的中年士叫路昌,也是叫大头的少年路锦言和路小碗的爹,天衍村唯一一个秀才。路昌和李玉贵是发小,都是四十岁的中年人,但是因为保养得当看着却年轻一些。路昌从小熟读经,十五岁考取童生十八岁得中秀才,本以为少年得意一路功名尽在掌中。没想到从此屡试不第,始终未能再进一步,心灰意冷后听闻李玉贵返乡,路昌也携妻子返回天衍村,成为了村中学堂的夫子,一边教一边耕读。日子也还算过的去,却再没了考下去的想法。

李玉贵右手边正在喝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相貌普通但是身材匀称,一身猎户打扮。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十分利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此人叫刘占云,是李玉贵在边营结识的兄弟,本身是个孤儿,少年从军边塞,弓马武艺娴熟。在军中专职哨探。在遇到现在的妻子成婚生子后选择离开边军,转而来天衍村投奔李玉贵。平时以耕种打猎维持生计。他也是小胖子二老肥刘承霖的爹。

最后一人坐在李玉贵对面,也是四十多岁,红脸膛双鬓斑白,一身麻衣短打,叼着一个烟袋杆叭叭的抽着旱烟,正是此间的主人,打鱼种地为生的赵二满。这四人关系非常要好。除了刘占云是后搬来的,其他三家都是祖籍于此。关系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因为这几个人也比较有见识有主意所以很多村民都拿他们当主心骨,村里势力最大的王家和人口最多的秦家也不敢在村里公然欺凌各姓小户人家。

李玉贵他们几人遇事喜欢到赵二满家来商议,所以今天又在这聚到了一起。

“这么说王家这次走的挺蹊跷啊?”李玉贵端起杯喝了一口水。

“是呀,黄叔跟我说昨天上午来了一匹快马,进的王家,看方向应该是从县城过来的。下午就又来了一队马车。然后王家大院鸡飞狗跳了半宿。今天上午王家就都走了。家里婆子丫头伙计护院也都跟着,大包小包的整了八九辆大车。说是老太太过大寿,全家都要去县里待一段时间。”刘占云回道。

赵二满放下烟袋皱眉道:我记得王家老太太以前也做过寿,不过好像是快冬月的时候吧,提前这么早一大家子就都去了?而且再有半个月就要秋收了,按道理怎么也得收完租子吧?”

李玉贵沉吟了一下,转头对路昌问道:“孙老叔出去行医采药也有段日子了吧?还没有回来吗?”

路昌眼光一凛,道:“没有,老叔出去半个多月了,一直没见回来。”

他皱了邹眉疑惑的问:“你是怀疑外面出什么事了?”转身问刘占云和赵二满:“占云、二哥,这两日可见有货郎从北边来到村里?”

刘占云和赵二满皆摇头,刘占云犹豫道:“这几日没见有货郎来,上一次来村里还是十多天前,不过....不过...”

李玉贵笑道:“不过什么?怎么说个话还扭扭捏捏的?”

刘占云看了一眼李玉贵,一咬牙道:“我前几天倒是在山道上碰到了一个货郎,他说....,他说北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占云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李玉贵疑惑的问道。

刘占元喝了一口水,考虑怎么说出来,最后一咬牙,说道:“他也是听说,一个月前雀罗国出兵二十万围困铜牛关,叛将阎春山、白子义鸩杀了张老侯爷,开城献关。巨留军群龙无首,尽被歼灭,传说泰州已经沦陷了.....”

噹一声,杯子落地,李玉贵呆立当场。

“不可能!”

随即李玉贵拍案而起,“不可能!春山大哥绝不是这种人。”

路昌看他如此激动,赶紧站起来拉着李玉贵道:“玉贵你先别激动,道听途说,未必是真。”

“是呀,是呀,等过几日可以去县里打听一下。昌说的对!”赵二满捡起摔成几瓣的杯子。

李玉贵一阵失神,说道:“肯定是谣言,春山大哥为人刚正,在边军中口碑甚好,待士卒如兄弟,打仗勇敢,多次为国家出生入死。待张老侯爷更如父亲一般,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刘占云摸了摸鼻子道:“我也不信呐,春山大哥和我也有几面之缘,虽然没在一起共事过,但是也常听说巨留军阎春山是一员猛将,在边塞从军二十多年,从小卒一路升到一营副将,而且他还是玉贵哥的救命恩人,我本合计打听清楚再说的。不过看样子王家应该是得到什么信,北面可能真的出事了。”

路昌在堂中踱了几步,阎春山他不认识,现在也不是关心的时候,把话题拉了回来疑惑地道:“就算北面铜牛关失守,可是泰州离我们这还远,中间隔着怀、祁两州。国朝边军那么多,不可能这么快就让雀罗大军长驱直入打到卢州左近。再退一步说,就算雀罗人打过来,小小庐阳县城也挡不住大军,他们应该躲在乡里才对,天衍村地处偏僻,非战略要地,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按常理反而安全。可王家走的这么匆忙,他们是在怕什么?”

李玉贵突然吸了一口凉气,急道:“如果雀罗人真打进来了,倒不能这么快打到庐州,但是兵祸一起,什么蛇虫鼠蚁妖魔鬼魅都跑出来祸害老百姓。但有打仗,最令人痛恨的反倒是那些为祸乡里的溃军乱民山贼土匪之流,王家跑这么快,一定是得到信有溃兵乱民或是山匪要来。”

几人闻言都是一惊。

路昌沉吟了一下,说出了最后的判断:“这么说非常有可能,王家老大王永明是县城主簿,肯定是得到什么信息让人来报信,让王家躲进县城。”

赵二满气道:“这王家也太不念乡土之情了,都是本乡本土的这么大的事一点口风也没露,我看他们恐怕还想着借土匪的手收拾我们然后霸占整个天衍村吧,这帮王八蛋,等再见到王永才王永义一定要问个明白”。

李玉贵道:“二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真是如此,事关全村的大事,占云,赶紧去把秦家哥俩找来商讨如何应对。”

“好,我这就去。”刘占云答应,正要转身出去。

只听院里有人高声应道:

“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