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母上大人发来的最新消息,程菲两道纤细的眉毛瞬间打起一个结。

也顾不上回复,她颤着心抖着手,戳进和张阿姨的短信聊天。

定睛那么一瞧,心瞬间哇凉哇凉。

果然,在张阿姨发来的预定信息内容中,雅间名的的确确不是鹤林,而是“鸫林”……

轰隆隆!

一道惊雷照着程菲的天灵盖劈下,雷得她外焦里嫩,差点就要石化到开裂。

鹤林。

鸫林。

老天爷啊,你在和她开什么玩笑,这两个汉字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像啊!

莫名其妙搞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此时的程菲捏着手机瞪着屏幕,恨不得给对面的大佬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想想看,你是个呼风唤雨的黑老大,难得碰上一个不用打打杀杀火拼收保护费的夜晚,你带着你的小老弟来到高档餐厅吃饭消遣,准备边回顾峥嵘岁月,边展望美好未来。

结果呢,半道杀出个二百五,搞砸了你精心准备的小团建不说,还对着你一顿碎碎念,又是阴阳你弄虚作假伪造个人简介,又是苦口婆心劝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程菲咬咬唇,对这位黑老大的心态不禁再次发生转变,从最初的遗憾惋惜怒其不争,变成了尴尬愧疚,外加一丝丝敬佩。

果然能当上老大的都不是一般人。

她在那儿一个劲地张着嘴巴瞎哔哔,这位大佬就只是优哉游哉吃他的饭。

这稳定的情绪,这从容的姿态,这看戏耍猴的闲心,就问普天之下还有谁?

又或者说,这位大佬看起来不动声色没反应,其实是在酝酿什么极其惨无人道的损招来收拾她?

“……”程菲越想越害怕,瑟瑟发抖。

再瞧瞧程菲对面的周清南。

还是之前那副造型,高大身躯随意靠着椅背,眼帘微低,似笑而非,貌似挺有兴味儿地盯着他的“相亲对象”看。

小姑娘五官长得精致。黑眼瞳在整个眼睛部分占据的面积很大,看着既灵动又无辜,仿佛一只不谙世事的狐狸崽。

从昨晚她在险境中的诸多表现来看,她脑子还算灵活,甚至带着点儿小机灵。

就是这脸上不怎么藏得住心思。

比如这会儿,她捏着手机一副眉头深锁齿尖咬唇的心虚样,周清南看她一眼,甚至都不用思考就知道是怎么个事儿了。

周清南就这样瞧着程菲,片刻,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拿食指敲起手边的茶杯来,有一搭没一搭的。

光整的指甲盖碰撞上好的骨瓷,雅间空气里顿时响起轻微的“哒哒”声,清灵悠远。

那声响太随意,没任何规律可循,听在程菲耳朵里简直就跟阎王的催命符没两样。

不行,不能再这么耗下去。

不就是走错包间相错亲吗?不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吗?周边一圈全是天眼摄像头,她就不信他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大卸八块了!

给自己建设起重重心理防线后,程菲瞬间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又行了。

她唰一下抬起脑袋望向了对面,异常平静地说:“我走错了包间。”

周清南这头脸色凉凉,正盯着她被咬得泛白的唇瓣看。听见这句话,他敲茶杯的动作倏地停下,眼皮微抬,视线顺着那张漂亮的嘴唇往上一扫,看向了她的眸。

“嗯。”周清南点了下头,调子还是没起伏,“看出来了。”

这位大佬的状态貌似随时都有点儿迷。

明明是个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人物,他却经常一副事事没所谓的颓懒样,瞧着相当佛系。

要不是程菲昨晚见识过各类名场面,她绝对不会把他跟任何血腥阴暗的词汇联想到一起。

程菲稍稍一顿,又继续硬着头皮佯装淡定地说:“我妈的朋友想给我介绍对象,订好了地点让我下了班直接过来见面。两个雅间的名字都是鸟字旁,太像了,所以我才会走错。”

“总之就是乌龙一场,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程菲本来就想用“计较”这个词来收声,可是一回味,觉得自己这样的道歉好像太过苍白平淡了点,听起来并不真诚,不足以令这位看起来佛系实际上不知道多凶残的社会大佬放她一马。

于是又补充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具有亲和力的语气词:“哈。”

哈字儿落地,雅间内一阵静,只剩下兽耳炉里的檀香无声烧。

周清南坐对面,因为目光落在了她的眼眸上,直视视角,眼帘呈现出完全掀起抬高的状态,因而那副偏浅的瞳色便显得尤为明显。

淡漠凉薄里添一笔兴味,多漂亮的一双桃花眼。

然而程菲这会儿可没空欣赏美貌。男人的眼神太有压迫感,透着能轻而易举洞穿人心的沉。

不知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虽然有那么点玩味儿,却并不淫邪,也没有任何上位者对女性的轻浮俯视,可她就是觉得心慌,心乱如麻,心跳如雷。

没一会儿,程菲有点绷不住了,刚才那番强装出来的镇定淡然几乎在这道眼神下瓦解,只剩窘迫。

程菲禁不住皱眉,以为这位大佬刚才走神去了,没听清楚她刚才说的话,于是迟疑地招呼了一声:“周清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