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烟(2) 你信孩儿,孩儿,会替你撑起整个李家!(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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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瞒着他!所有人都瞒着他!他竟然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李继隆紧咬牙关,双目赤红。
吴氏蹲下身,抚着儿子的面庞,慈爱地笑了,“你晌午那会儿回来,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你,你长高了,也瘦了,黑了……孩子,你受苦了。”
李继隆一把抓住吴氏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着,声音隐有颤抖,“娘,儿子不苦。”
吴氏偏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孩子,娘晌午那番话,是认真的……”
李继隆面部肌肉明显一僵,他缓缓拿开吴氏的手,咬着牙道:“娘,朝廷里有那么多人不想让我上战场,娘也要和那些人一样,阻拦儿子吗?”
“二郎,娘是为你好。我知道我儿心怀大志,若你爹还在,若我们李家还是昔日光景,我又岂会阻拦你建功立业?”
“你爹戎马一生,战功卓著,深得官家信任,可结果呢?你年纪轻,不知人心险恶,这朝廷里多的是与你爹不和之辈。当年,你爹贵为枢密副使,征讨荆湖战功显著,却仍被那些小人所害,落得个罢官贬职的下场。他们若要对付你,岂非小菜一碟?”
“你爹已经不在了,娘,娘不能再失去你了……”吴氏哽咽难言,捂着脸无声地啜泣。
李继隆紧咬着牙关,两颊的肌肉因用力而绷得紧紧的。
他望着近在眼前的牌位,那是自己的父亲,曾只手将自己举到头顶的父亲,曾带着他策马扬鞭、御风疾驰的父亲。
父亲曾说过,大丈夫生于天地,就得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庸碌无为,枉为男儿。父亲还说,我儿肖父,来日必成大器……
“娘,”李继隆开口,声色却反常地平静,“想必娘已知晓,在大军回朝途中,孩儿摔落山涧一事。”
吴氏点头,她如何不知?消息传回,她几乎觉得天快塌下来了。丈夫去世,儿子生死不明,便是她这一生都未曾如那一刻般绝望过。
“那时,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没想到我被一棵树勾住,捡回了一条命。”李继隆顿了顿,才又说,“我连死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以后的路,纵然走不过去,无非是摔个粉身碎骨,娘也权当你的孩儿早在那蜀地山涧摔死了。”
李继隆仰起头,坚挺的脊梁,透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
吴氏呆呆地立着,连泪水什么时候冒出的都不知道。她安静地听着她最疼爱的孩子轻描淡写地说出“无非就是摔个粉身碎骨”,又默念着“权当你的孩儿早在那蜀地山涧摔死了”,心中怆然。
她抚摸着李继隆的面庞,她清楚,两年未见,虽然这张脸还是曾经的模样,可这颗心已悄然长大。
鸟儿大了,要自己飞了……
“罢了,罢了……”
吴氏喃喃着,缓步朝屋外走去,“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大了,娘管不动你了。”
夜色凄迷,长灯泣血。李继隆久久地跪在堂下,一动不动。
他望向堂前的牌位,双目赤红,似有熊熊烈火在灼烧。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似在用生命,许下永恒的承诺——
爹,你放心。
你蒙受的不公,孩儿会为你讨回来!
你未了的心愿,孩儿会替你去完成!
你信孩儿,孩儿,会替你撑起整个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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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外的小巷内,马车安静地停靠在如墨的夜色中。
车内,一位黑衣少年如雕塑般枯坐不动,身畔有一名侍卫正向他躬身禀报:“李二郎已经回府了。”
黑衣少年默然不语。
旁边一位锦衣少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埋怨道:“李继隆这小子,一回京就满城乱窜,走走走,我可要看看这臭小子被那巴蜀之地养成了什么刁钻模样。”
锦衣少年说话间便要下车,却被黑衣少年一把按住。
锦衣少年扭头看了黑衣少年一眼,又咂巴着嘴坐下。
"他……可安好?"黑衣少年迟疑着开了口。
这话自然是问那侍卫的,可锦衣少年却毫不客气地插了嘴,“安好?如何算是安好?那小子是铁打的,蜀地的险山恶水未必能奈何的了他,必是安好。可九死一生从战场上归来,却得知李伯伯的死讯,只怕是既不安也不好啊。”
黑衣少年握拳不语,淡漠的面容间隐含痛意。锦衣少年敲打着手中的扇子,咚咚作响,等了半晌,却听黑衣少年冷声吩咐道:“回府!”
锦衣少年顿时暴跳而起,一扇子扔去,“赵德昭,你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劲儿?自从他在蜀中摔落山涧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回京师,你哪天不为他担心?如今他好胳膊好腿儿地回来了,你倒好,在人家这府门前吹了半日的风,却连门儿都不敢进,你这算什么意思?”
这黑衣少年正是当朝的二皇子赵德昭,而那气怒难耐的锦衣少年,自然是与他焦不离孟的宰相公子赵承宗。
赵承宗破口大骂了一番,却见那被骂之人仍旧安坐不动,就连眉毛都未动一下,浑身的力气好似打在了一团泥巴上,憋得他跟吃了个苍蝇似的。
他从赵德昭手中夺回自己的宝贝扇子,又一屁股坐回座椅,呼呼直扇,“我知道,当年李伯伯被贬没多久,他也跟着被贬去了淄州,你觉得对不住他。可那都是朝廷上的事儿,旨意也是官家下的,你一个没出阁的皇子,能有什么法子?至于李伯伯的死,更是没你什么事了。要知道,咱仨可是打小的情分,比亲兄弟还亲,难不成你因为朝堂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便就此躲着他,再也不和他来往了?”
赵德昭淡默地听着,从始至终,他都未发一言,几乎凝固的面容下,没人能看出他的心思。好半晌,他才出声,声音依旧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