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亲戚?瞧着也不像。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面前的大碟小碗已被二人扫荡一空。

王婶儿笑得甚是满足,“不急啊,锅里还有,热和着呢。”

……

吃饱喝足,两人惬意地瘫在院子里晒肚皮,直到瞌睡虫都快爬出来了,云朔才一拍脑门——怎么把正事儿都给搞忘了。

云朔眼皮子一动,李继隆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伸了个懒腰,朝云朔摊开了手,“给我。”

“什么?”云朔不解。

“玉啊。”

云朔这才伸手,将玉从脖颈间抽出,“你要干嘛?”

血玉一直被云朔贴身戴着,递到李继隆手上时,还带着温热之气,李继隆别过脸去,“拿去叫王婶儿辨认辨认。”

云朔傻眼儿了:“你在蜀中可是说得斩钉截铁的……”

没等云朔说完,李继隆已起身朝屋里走去。云朔只好把话憋了回去,小跑着跟着李继隆进了屋。

王婶儿正在收拾碗筷,见他们进了屋,招呼他们去院儿里玩。

云朔远远瞧见李继隆走到王婶儿身边,也没听清说了什么,只见方才还乐呵呵的王婶儿瞬间面色一变。

云朔走上前去,王婶儿已拽着李继隆胸前的衣襟,一脸焦灼,“隆哥儿,快,快拿给我瞧瞧,快!”

李继隆摊开手,手心,静静地躺着云朔那块暗红的血玉。

王婶儿浑浊的瞳孔一阵紧缩,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却又害怕似的,半晌不敢触碰。

几番挣扎,王婶儿小心地拈起了玉,握在手心,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她快步走到门口,立在光亮下,身子伛偻着,一动也不动,宛若一颗扎了根的老树。

许久,王婶儿忽然将血玉紧紧握住,捧在心口,竟落下了泪。

云朔的心随着王婶儿的动作,开始颤抖了起来——没错了,王婶儿定然知道血玉的来历!

王婶儿转过头,声泪俱下,“这就是嫂嫂的玉,隆哥儿,你快告诉我,嫂嫂现在何处,禹哥儿可还安好?”

“这玉……”

“王婶儿!”李继隆声调陡然拔高,将云朔的声音堵在了喉间。

李继隆快步上前,搀着王婶儿进了屋,“这块玉是我从一位友人那儿瞧见的。此玉几经辗转,至于原主人的踪迹,暂不得而知……”

王婶儿眼底的光亮随着李继隆话音的落下,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片灰败。

云朔心中急切,却也不敢贸然发问,只拿一双杏眼瞟着李继隆,想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得知血玉背后的秘密。

然而,李继隆一心只顾着宽慰王婶儿,仿佛早已将对云朔的承诺忘到了九霄云外,一直到离开这座农家小院儿,他再也没有提起血玉之事。

离开前,李继隆将塞在马车里的大包小包搬进了屋。王婶儿连声推辞,“你娘前些日子才遣人送了东西来,你这……”

“这些可都是我从蜀中寻来的稀罕物,”李继隆笑得大大咧咧,“专为婶儿寻来的呢。”

王婶儿沉默半晌,终是笑着收下了,“好孩子,婶儿不稀罕什么稀罕物。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婶儿就心满意足了。”

……

云朔随李继隆登上了马车。

她摩挲着手中的血玉——离开前,纵是满心不舍,可王婶儿仍旧颤巍巍地将玉还给了李继隆。

马车行至半路,李继隆吩咐车夫停车。

云朔心神一震,跟着李继隆跳下了车。

初春,万物复苏,天地间笼罩着一层碧色。遒劲的古树在历经一冬的蛰伏后,也颤颤巍巍地绽出了新叶,焕发着勃勃生机。

李继隆靠坐在树下,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草。

云朔盘腿坐在李继隆身边,眼巴巴地望着他,“血玉的来历,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李继隆侧头,嘴角勾起了笑,“是,我知道。”

“千里迢迢把你骗来开封,你是不是很想骂我一顿?”李继隆懒散地笑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朔。

云朔摇了摇头,起初,她或许心有不解,可此刻,她全都想明白了。

玉这种东西,本就真假难辨。只怕李继隆也无法确认,自己身上的这块,是否就是他所知道的那块。他让自己千里迢迢跑来开封,就是为了带自己来见王婶儿,让王婶儿帮忙辨认一二。

王婶儿说这是她家嫂嫂的玉,难不成娘亲是王婶儿的嫂嫂?王婶儿是自己的姑母?可王婶儿口中的禹哥儿又是谁?

云朔急切地望着李继隆,仿佛沙漠中苦苦跋涉的旅人,眼巴巴地找寻着生命的源泉。李继隆垂下眼眸,幽深的瞳仁中,暗影流转。

云朔微微倾身,她听见,他开了口,语调清冷,缓缓述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