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张稳婆便气喘吁吁地来了医馆,云朔等人作为闲杂人等被驱逐出了里间,只留下那大夫妻子与一个年长些的婢女打下手。

云朔坐在医馆内,听着里面间传出的□□声,心里一阵紧缩。她央车夫回到马车出意外的地方,待侯到洛雨姐姐等人便将其带来医馆,又请一个婢女回城向赵府尹报信,安排完这一切,才近乎虚脱地坐回小几。她摩擦着手心的热汗,恍惚不知时光流逝,直到熟悉的一声“朔娘”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云朔抬头,便见洛雨匆匆朝自己奔来,“娘子可安好?”

“浮姐姐动了胎气早产,这会儿稳婆正在替浮姐姐接生,让我们暂时在外等候。”

洛雨望向里间,却也不敢贸然进去给稳婆添乱,只得和云朔坐在屋外等候,眼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来,二人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可给赵府尹去信了?”洛雨问。

“已经派人去送信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屋外一阵嘈杂,云朔与洛雨二人忙跑了出去,便见赵光义下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群随从和婆子。

众人进了屋,赵光义当先上前,朝大夫拱手道:“这位先生,屋内生产的妇人是我的夫人,此番早产,劳先生费心,这些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稳婆和仆妇,许是能搭把手。”

大夫瞧着这面前之人非富即贵的,想来他带来的稳婆定是不差的。女人生产本就凶险万分,加之又是早产,又听张稳婆说那孕妇身体很是孱弱,生孩子比旁人还要艰难些,若是多一些有经验的稳婆自然是极好的,当下便引着众人朝里屋而去。

“郎君。”洛雨忽然出声唤道。

云朔扭头,便见程德玄迈步而入,西斜的日头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

洛雨匆匆上前。程德玄未曾赘言,只道:“带王妈进去瞧瞧吧。”

洛雨领命,将那跟在程德玄身后的妇人带去了李浮若生产之处。

程德玄掏出一锭金,对大夫道:“舍妹生产,多有叨扰,此乃诊费,待舍妹安然诞下麟儿,另有重谢。”

大夫一瞧见金子,眼都直了,他这小店位置偏僻,店小客少,何时见过这么高的诊费,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哪里哪里,此乃我等医者本分,娘子是有福之人,必定吉人自有天相,诸位且先耐心等候。”

说罢,笑呵呵地捧着金子,又是去寻桌椅坐凳,又是煎茶送水,忙个不停,还不忘寻个间隙悄悄对他家婆娘叮嘱务必要小心伺候。他家婆娘却道:“这些郎君带来的人皆是老手,哪里还用得着我跟张大姐,我们也不过是递递帕子送送热水,呵,你是不知道,他们从自家带来的帕子啊,那摸着叫一个软,我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软的帕子……”

“行行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这回是撞上财神爷了,你赶紧进去好生伺候吧,记住啊,一定要好生伺候啊……”

叮嘱完自家婆娘,便又去张罗瓜果点心去了,里头有自家媳妇儿和张媒婆在,外头这两尊财神爷可得靠自己细心伺候罗。

而大夫口中的两尊财神爷,此刻分坐在医馆大堂两侧,气氛有些凝滞。

“大人曾答应过草民,会护佑义妹此生无虞,今日之事,不知大人如何看?” 程德玄开口,语气虽谦卑,却暗含质问。

赵光义默默饮了一口大夫奉上的上好茶水,眉头一蹙,便搁置到桌上,未再饮用,“此事我会给浮儿一个交代。”

“如此我便替义妹谢过大人了。”

话已至此,二人未再赘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渐西斜,夜色将至,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天际。

赵光义豁然站起。

“生了生了,娘子平安产下小郎君,母子平安。”

饶是赵光义一贯冷静,此时也忍不住喜形于色。

这个孩子,是赵光义的第一个儿子,初为人父的喜悦终于打破了素日的清冷自持,他不顾众人的劝阻,冲进了李浮若生产的里屋。

洛雨默默地来到程德玄身畔,躬身道:“娘子无碍。”

听到洛雨这句话,程德玄方才颔首,起身道:“浮儿向来身子弱,此番生产之后需得小心调理,你要多费些心了。”

洛雨颔首,目光在大堂内逡巡而过,“郎君可曾见到朔娘了?”

程德玄朝通往后院的帘子望了一眼,“她在后院。”

打从见到自己进这家医馆开始,她便溜去了后院,再也未曾出来。

瞧着程徳玄欲离开,洛雨又赶忙道:“郎君不去见见朔娘么?今日多亏朔娘,娘子方才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