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至此,卓澜江瞪目结舌垂眸鼻尖泛着酸涩之际,泪腺终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父亲为他如此,而他却恶语相向,甚至,曾辱他为看家犬,心绪飘忽不定。

银雨楼大殿之上,周边石漆愈发滴落引起火光一片,潘樾二人面对面依旧正襟危坐,注视着眼前无可奈何之人,表情紧绷不断叩马而谏:“如果我输了,他们会像逼死你一样,逼死你儿子。”

“如果我赢了。”他窘着面色凝视而去,倾耳聆听一字一句,红色火光映衬在二人脸颊上,四周早已如火燎原,“那被他庇护的卓澜江,也会成为覆巢之软,背负一切的罪责和骂名!”

“届时,你还如何护得了他?”潘樾言语慷慨激扬道来,火海之光映入他的瞳孔,闪过一丝窘迫。

听此一眼,卓山巨面色闪过一丝犹豫不决,确如他所说,幕后之人心狠手辣,尚且心知肚明。

“这是我从郡主那而儿请的免死金牌。”潘樾侧身抬手伸入衣襟取出一枚令牌悬置他眼前,其中写着篆体‘免’字。

火光映衬着金色镶边的令牌愈发耀眼,他撇眼注视一番钳口挢舌,确为郡主请的免死金牌,“只要你告诉我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

“这枚令牌——”潘樾举着令牌于身侧公诸一番,信誓旦旦:“可保你们父子二人,一生平安。”

身后浓烟滚滚,仿佛要将他侵蚀殆尽,眼前这枚免死金牌令他沉吟不语,那日地牢里所言所语仍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宛然在目。

*

“从小到大,我爹在我心里,是雄踞一方的银雨楼楼主。”卓澜江呼吸一滞将所想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听此言,他睇眸内心百感交集很是酸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但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回想至此,卓山巨再也绷不住透骨酸心,紧紧攥着轮椅扶手泣数行下,“只会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看门狗!”

引火的石漆连绵不断而落,每落一滴便使火势愈发旺盛,顷刻间,熊熊烈火将大殿内围堵绵延不绝。

雨及风维外,青天白日之下,清风徐徐吹动着两侧独属银雨楼旗帜,伴随着飘荡良久。

卓澜江面色凝重大步流星一溜烟步至台阶而上左顾右盼一番,身后,上官芷二人紧随其后捏着裙摆而上,速度不及他。

他注意两侧均无手下把守,迅速将目标定在眼前的即将关闭的大殿之门,立即靠近心急如焚搓手顿足敲打着青铜门面:“爹!爹!爹!”

经手奋然传出‘砰砰砰’声响,他毫不顾及手骨疼痛毅然决然敲敲打打,殿内卓山巨陷入思绪中忽然被他每一声的声嘶力竭唤回,睇去身不由己的某个朝大门望去,“爹!爹!你快开门啊!”

“爹!爹!”青铜所制大门届时传来油煎火燎声响,潘樾微微侧眸身后大门不断传出声,正如他所想,继而回眸脸色依旧冷漠。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卓澜江双手搭在大门上语无伦次,上官芷注视着他急不可耐的身影越发心酸,眸色淡了下来。

他神情紧绷,眼前这扇门紧紧关闭映得他眸光生出无限恐惧:“爹!!”

大殿之上,卓山巨听着一门之隔而传来阵阵大声疾呼,胸口轻颤屏气敛息泪流满面不止,身子传来疼痛喘息未定,忽地弯曲前倾着身子伸手抵在桌面上一刻。

“爹!”潘樾目光落在他手上,注视着他痛苦不堪的模样一言不发。

“我老了。”良久,卓山巨抬起头不由自主抖擞着,粗犷的声音显而易见带着无能为力又终于想明白的颤抖,垂眸真知灼见:“我真的是老了,胆怯懦弱,患得患失。”

“潘大人,我可以答应你——”身后浓烟渐渐烟熏火燎,他眼眸湿润右眼一刻间,硕大的泪珠如珍珠般顺着脸颊滑落,形成泪痕遍布:“从此以后,不再与县衙为敌,不再助纣为虐。”

“但是……”他咬牙切齿含泪蹙眉,决心不再提及,无论如何都不愿将卓澜江牵扯其中:“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京城那个人的名字。”

他内心翻江倒海看着这个为了儿子舍生求人的卓山巨,眼眸血丝乎拉泫然流涕,颤颤巍巍抬起左手悬置半空于他跟前:“你还可以保护我的江儿吗?”

潘樾朗若列眉目不斜视:“卓澜江没有做错什么,哪怕是一个无辜的路人,我也会尽我全力去保护,更何况,他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