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她听见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人顿了顿,又说:“云朔,倒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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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暑热,晒了半日的太阳,云朔头脑发胀地回到寝宫。玖如迎了出来,“娘子去了何处?可让我好找……呀,娘子脸上怎么这般红?可别是中暑了。”

“我去御花园走了走,劳姐姐挂心了。” 云朔勾了勾唇,径直走到里间,头一倒便栽进了床榻间。

玖如见她似是困了,不再打扰,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还贴心地替她和上门。

云朔躺在床上,面朝里,闭着眼,浑身瘫软。

真累……

不过是说了几句话罢了,她竟觉得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掏空。

原来她和这个契丹人真的相识。可她怎么连一星半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仔细想来,云朔心知自己今日行事无异于是在与虎谋皮。就凭着一些模糊的熟悉感,她竟然敢独自邀约一个契丹人,并且还想借他的身份帮自己离开。若是那名契丹人并不认识自己,或是二人其实是有旧仇,那她岂非是给自己找麻烦?只是云朔自忖鲜少做过什么伤天害人之事,又曾细细打听过此人的性情秉性,这才决定试上一试。

可今日废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一直到耶律休哥被刘继元派来的一个小太监叫走,她也没有等来耶律休哥的一个点头。虽说耶律休哥并未直接同意或是拒绝,可人家既然不肯开口,想来是不愿管自己这档子闲事了。

她歪着头望向屋外黑沉沉的天幕——她该重新想想别的法子离开太原城了。

昏昏沉沉间,她似乎也真的困了,胡思乱想了许久,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待她醒来,已是夜色如晦。

“姐姐,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娘子可要进些吃食?”

云朔摇了摇头。

“云娘子,”屋外传来一道内侍请安的声音。玖如瞧着云朔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娘子歇着,我出去瞧瞧。”

玖如挑帘而出,很快又折返回来,“是陛下身边的内侍,陛下宣召娘子。”

“可有说是何事?”

玖如摇了摇头,“我问过,那内侍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让那人稍等片刻,容我梳洗一番。”

云朔换了一件衣衫,又在帘子外头连番的催促声中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一切收拾妥当后,这才随那内侍疾步离去。

路上,小内侍瞧着左右无人,这才小声对云朔道:“我师傅托我给娘子捎句话儿,一会儿见到陛下,无论陛下问娘子什么,娘子只管拒绝便是,一切自有陛下兜着。”

云朔听得糊涂,待要细问,小内侍却不肯再多透露,“娘子别问那么多了,只管记得我的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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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被内侍领到一座大殿外,隔着台阶望去,只见殿内灯火通明,舞袖翩跹。

云朔拾级而上,曲乐声声迎风飘来,她用余光瞟向殿内。

灯火通明的大殿,身着彩衣的舞女曼妙起舞,左右两侧分坐着契丹人和北汉官员,此时正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云朔在内侍的唱喝声中抬脚迈进大殿。

一时间,曲乐散去,女孩儿们停下舞步,退到一侧,给云朔让出了路。

云朔垂首上前,走到殿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免。”刘继元声色平平,听不出喜怒。

“宣你前来,是有一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民女惶恐 。”

“上次御花园偶遇,这位耶律大人对你一见如故,今日特请旨让我将你恩赐于他。不过耶律大人性情舒阔,我也并非独断之人,我们亦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可愿随耶律大人去往契丹?”

云朔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儿,才后知后觉地朝刘继元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是耶律休哥又是谁?

他此举,意在帮自己离开太原吗?可在御花园之时,他并未答应自己所请,为何此时竟突发好心……

莫不是自己多心了,其实他的本意就是要带自己去契丹?

云朔死死盯着耶律休哥,似乎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意图,然而那人从头至尾都只是惬意地品着手中佳酿,看也不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