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恩忽然有些兴致缺缺,他朝云朔挥了挥手,“我兄弟二人有话要谈,你且下去!”

“是。”云朔恭敬地行了一礼,便果真头也不回地退下了。

今日云朔之所以会出现在水榭,正是刘继恩吩咐的。

这位北汉天子行事向来没个章法,云朔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不去猜了,只管听他吩咐便是。就连方才在水榭中撞见了刘继元,云朔都未曾多想,只当是碰巧。此时回想起来,云朔才恍然惊觉,今日莫非刘继恩是故意让自己与刘继元独处?

可是,为什么呢?

自己是刘继元亲手送入皇宫的,刘继恩在担心什么呢?

亦或者只是炫耀?炫耀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小马驹”如何在他的驯服下卑躬屈膝?

还是说,刘继恩在试探什么?

背脊顿时窜起一丝凉意,云忍不住去回想,自己在刘继恩到来之前,可否对刘继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有吗?没有吧……

心神不宁间,云朔不由得呜呼哀哉,这位祖宗真难伺候,以后一言一行可得万万当心了。

“呵,还真是冤家路窄!”

一声尖细到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将云朔的思绪拉回到现实。望着眼前这个满头珠翠的女人,云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眼前之人,不就是那位因骂了自己一句狐媚惑主而被刘继恩褫夺了贵妃封号的主儿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

云朔忍不住去想,冤有头债有主,夺了她贵妃封号的人是刘继恩,有本事找刘继恩说理去,把气撒在自己身上是何道理?

还真是,欺软怕硬。

可这北汉皇宫,终究不是个讲理之处,云朔只好将龟缩之道奉行到底,对着这位曾经的贵妃娘娘,如今的静嫔娘娘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可惜眼前的这位静嫔娘娘分明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云朔。她一步步朝云朔逼近,嘴角抽动,眼底闪动着毫不掩饰的憎恶,“你这个狐狸精,我倒要看看,你长成个什么狐媚样儿,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

话音未落,手已朝云朔伸了过去,似乎想要扯掉云朔的面纱。奈何云朔为防止面纱掉落惹刘继恩不快,特意打了死结,静嫔用尽全力,却也只是“刺啦”一声将面纱扯出一条口子。云朔的鼻子被勒得生疼,又听见静嫔气急败坏地吩咐身后一众宫婢,“给我按住她!”

这静嫔,当这北汉皇宫是自个儿家后花园吗?

心头惊叹于静嫔行事大胆、无所顾忌,脚下倒是未曾含糊地拔足狂奔。看静嫔这架势,是要和自己撕破脸了,再不跑,落到她手里,指定被她扒层皮!

云朔脚下生风,直冲水榭而去——若说这皇宫里有谁能制得住静嫔,也只有那位北汉天子了。可身上这身及地宫裙着实碍事,几次险些被绊倒。云朔顾不得形象,捞起长裙抱着就跑。可这么一耽搁,很快便被身后之人追赶了上来。一人直冲上来拦住云朔去路,须臾,一群桃红柳绿的宫婢便将云朔团团围住,各个弓着腰,含着背,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跑啊,你不是很能跑吗,你倒是跑啊。”

云朔心头暗道糟糕,面上却强自镇定,喘着粗气和众人谈判,“陛下偏宠于我,若姐姐们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必感念姐姐们恩德。”

心头不期然划过一抹悲凉——自己讨厌刘继恩,却又不得不借刘继恩的势,在那位北汉天子的荫蔽下苟活。

四个宫婢面面相觑,面上露出了迟疑。云朔见机,又道:“姐姐们只需假意追赶不上,料想静嫔必不会起疑。”

宫婢们视线交汇,正犹犹豫豫间,一道尖细的声音忽然隔空窜起,“给我按住了!这个死丫头,本宫今日要她好看!”

众人回头,便瞧见水池对面,静嫔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奔来。

云朔顿时傻了眼儿,这位姐姐到底有多恨她,不在原地等候,竟不顾仪态地追了过来。

静嫔虽距离尚远,奈何此处视野通透,宫婢们可不敢在主子眼皮子底下放水,当即扑上去,将云朔牢牢按住。

膝盖“扑通”一声撞上冷硬的地面,云朔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静嫔已被婢女们搀扶着走了过来,她望着云朔,像是望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眸中迸发出兴奋且狠绝的光。

她缓缓走到云朔面前,高高地扬起了手,云朔心道不妙。

“你若敢动我,陛下必不会放……”

“啪!”

云朔高估了女人的理智,一阵眩晕过后,她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得疼。

然后又是“啪”、“啪”两声,云朔两眼发黑,竟分不清脸颊上是辣还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