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园子里,各家公子正以赏花宴事为题,展现采风姿。

虽说只邀请有名姓的家族子弟,可来的亦有些身价贫寒却才华斐然的读人。运气好的,章被瞧上了,指不定就招徕做幕僚了,也算是摆脱困境的好法子。赵沐构未显时,就这样想过,也是因此才与齐珵光相识的。今日他也来了,但已经不需要借此扬名,又没什么兴味,便坐在一侧旁观。

诗赛一般只有三种人参加:想出人头地的,兴致来了上去玩的,还有不希望以家世出名而想靠才华的。像君早先前便是第三种情况,如今别人知他并非是个无所事事的浪荡子,也懒得上去了。

见到赵沐构也只是看着,凑过去,和他谈论那些人的笔风格,法字迹。只是自得了周老太傅赞誉后,倒觉得看不上这些个才疏学浅、沽名钓誉、追权求宦的人了。

不过今日确实未见着什么大才子。

齐珵光看了好几个,只觉得不过尔尔,便出了园子。

楚钰坐在靠近前首的位置,正同三皇子说话,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奉承着。

今上妃嫔不算少,可子嗣却不多。不,应是还活着的极少,如今也才三子一女。

大皇子没等陛下即位就殁了。后来宫中许久无喜,还是过了几年才有二皇子齐珵光与三皇子齐钺谰。

可惜皇后体弱,生产没几年就去世了,陛下悲痛之余怜惜稚子,直接将年幼的二皇子封为太子。因其嫡出身份,倒也无人说什么。

至于三皇子,生母不过是个宫女,如今虽母凭子贵封了个纯妃,为人行事倒像是蠢妃。宫里人并不太将她放在眼里,连带着三皇子也未受什么难。

一个侍候人的贱婢生的儿子,没有得力的母家,顶天了也就是个王爷了,除非有哪个娘娘愿意将他过继去。可这养的终究不如亲生的。陛下又不是不行了,那些个高位的又都还能生,干嘛不要个自己的!

此外还有一个七皇子,才七岁幼龄,也是体弱多病。太医院时时盯着,担忧他若如四皇子、六皇子般受热着凉得身子骨没熬住去了,怕又要死不少人。至于五皇子,却是在废苑失足淹死,皇家之事,不可多言。

七皇子是胡美人生的。要说一个美人是护不住皇子的,但是胡家与木家是姻亲关系,木贵妃与胡美人还是表姐妹。贵妃无子,美人无势,两家便商量着互相照应了。

至于那“一女”齐印宁却是不详,其母兰妃生她时难产而亡,如今十七了也没个封号,索性称做印宁公主,幸而宫中也只这一位公主,才免得难堪。

说起来,这兰妃同纯妃倒有些渊源。昔年纯妃还曾是兰妃宫中负责夜间点灯的婢女,许是念着这份情意,纯妃同着三皇子倒也常常照顾着印宁公主。

不过在旁人眼中,这位公主怕是连一方刺史的女儿也不如的。这大景公主,便唯有崇阳长公主了!

也正是因此,更突出长公主地位崇高,独一无二。像今日来的男子中,甚至有打着成为男宠的心思的。

只是长公主还未现身,太子殿下方时也离开了。故而大多数人都退求其次来讨好三皇子。

齐钺谰知晓这些人的心思,不耻却暗暗享受其中。平素太子总压了他一头,实在令人不爽,被这么些人围着,他倒觉得舒坦多了。

尤其旁边的楚世子貌似同太子不对付。呵,还真是愉悦的事啊!

齐钺谰美美地小饮一口峮岹山庄春日特酿的梨花酒,十足的惬意。

楚钰面带微笑,公子如玉,心里只觉得身旁坐着个自大的草包。要不是今上子嗣稀少,他也不会选这么个蠢货了。

齐珵光只身在山庄闲逛,小木子不知去哪里了。

前处有条曲折环绕的水流,是从后面山里引入的活水,上面搭了座小石桥。闲云倒影,长桥卧波,悠然自得。

缓步上去,桥那头也慢慢出来个人。

江凝韵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不是尴尬,也不是喜悦,而是很平淡很平淡,但又不是那般淡然,仿佛无垠的原野上,只听到风轻轻吹拂,擦过细草的声音,还有自己更轻的,微弱的呼吸。

齐珵光发觉眼前的小姑娘对着她看呆了,暗自欣喜,露出了他自认为最亲切、温暖、迷人的笑容。

江凝韵这才回过神了,却有些想笑了:方才公子忽地一笑,倒好似急于展现自己羽毛的鸟儿,再不像是前世那般清风明月遥不可及了,反多了些人气和傻气。

俯身行礼,江凝韵想越过他,擦肩而过时,忽想起一件事,扯住了身旁人的衣袖。

待齐珵光停愣住,江凝韵才猛地收回手。红着脸拿出一个帕子,打开,原来包着一块软玉,正是齐珵光当初扔在江府的。

“公子,不知这枚玉佩可是当初落下的?”

这玉佩是她后人命令府中下人找到的。她今日出府时想着玉呈前世也来了赏花宴,便携带着准备归还。现下恰是时候。

说来,前世倒没有这一茬,不过那时她同玉呈倒是见过不少次,赏花宴时已熟悉的很,还聊了许久。

齐珵光自然欣喜,却不是因为“失而复得”的玉佩,而是因为江凝韵竟连他的这么件小事也记挂着,还把他的玉佩放在身上。若非怕太过唐突,他倒是真想将玉佩直接送给韵儿,让她成日随身戴着才好呢!

“某真是多谢二小姐了。”接过玉佩时,装作无心的把帕子也一同拿来,迅速揣进怀里。

江凝韵吃惊的微启丹唇,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笑着辞别,走下石桥去。

她本是在亭子那处闷得难受,才仗着前世已来过此地,识些路,这才会随意走走。不想遇见了公子,还是早些离去吧,免得又遇见了谁。何况,她今日还有要事要做呢!也不知鹊儿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

思索着,步子加快不少,后面似有若无的视线渐渐被花树挡住了。

齐珵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吃吃地发笑。

没人注意月洞后离去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