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寂静无声。

昏暗的密道中,一个婢女举着夜明珠前行,崇阳长公主跟在她身后。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这曲折的密道中回荡,压得人喘不过气。

许久,走到一扇石门前站定,长公主从怀里掏出一个刻着复杂纹路的铜制令牌,递给婢女。应是有些年头了,令牌竟有锈迹,毫无光泽。将令牌放入门上的凹槽中,轻轻叩门三下。巨大的石门开始晃动,积久的尘土扑面而来。“轰”的一声,门,开了。

屋里有股浓厚的血腥味,婢女掏出八个拳头大的夜明珠各置于八个方位,一片明亮。

“下去吧。”

长公主说着,走向了被铁链捆绑在密室中央血肉模糊的人,密室角落里还放了一具白骨。

婢女脚步轻缓地离开了。

“阿清,玉呈今日大婚了。他的眼光倒是好,那些个家世高的一个也没瞧上,偏偏选了个花容月貌的小姑娘。”

长公主渐渐走近了,周彦清虽已因为长时间脸上血水流入眼眶,早就看不见了,可听见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颤抖着想躲避,却被铁链禁锢着,逃不开。他的舌头早被拔了,此时害怕的发着“啊啊”的声音,却不会有人明白他的意思。原本空荡静谧的密室里,充斥着铁链摇晃相击和人模糊不清而恐惧的叫音。

“你躲什么!你又怕什么!”长公主笑得灿烂,“我又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知会你一声。还是说,”

“你在害怕我?”

“也是,我好些日子没来了吧。不过现在看来,他们倒是将你照顾的不错。这般我就放心了,你说是不是,阿清?”

周彦清慌乱地摆着头,嘴里“呜呜”的叫着。

“呵,”长公主低低笑着,“至少你还活着,不像那贱人,如今就剩下一副枯骨架子。”

眼前的都不像是个人了,破烂不堪的衣服下皮开肉绽,容貌也毁了,结了一道道疤痕,新划的伤口还在淌血。旧伤未愈,新伤复添,日日折磨,生不如死。可周彦清不会死,当初说过的,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这话,长公主一直都记得,怎会轻易叫他再毁掉誓约?

“今日大婚时,玉呈那小子居然直接把他媳妇儿背起来了。那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你第一次背我的时候,你说,‘公主,背着你,就像背着我的一切’。可惜,你毁了一切。”长公主笑着笑着,竟不自觉的哭了。

“也罢,我们就这般耗完余生吧。”

长公主转身出门,抹去眼角的泪。她及笄时,父皇本欲封她为高阳,只是士大夫认为以公主之身怎配帝王之名,便改高为崇,而意义相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是大景独一无二的,高贵的崇阳长公主!

密道出口,先前出去的婢女正等着,还有几个太监,皆恭敬地站在旁侧。

“好好招待着,只千万别把人弄死了就成。”长公主冷冷瞧着那几个太监吩咐道。

“殿下放心,奴才们明白。”他们早年都是在慎行司的,后来才被长公主殿下要过来。这折磨人又留着一口气的法子他们知晓的多的是!这残躯之体,瞧见别人的惨状,倒是能兴奋不少呢!

宋当城回京刚安置好,便来拜访妹妹一家了,正是江凝韵回门之日。他特意选了这个日子,是知道了小外甥女和太子殿下之事后,有些问题要问殿下。

妹妹在京中,那郑家离京多年,未插手京中之事,对妹妹也无甚么影响。可他客居江南,却吃了不少郑家的苦头,甚至曾有一次差点儿被陷害入狱。妹妹生活无恙,他也不想徒增担忧,一直报喜不报忧。

原本以为自己一生就要在外面耗着了,别说升迁,便是不被揪出错遭贬谪都难了。哪想到莫名其妙立了功,才有了这机会。天晓得他什么都没干,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说有杀身之祸,寻求衙门保护。

他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便找了个牢房让人先住着。后来上面就来接人了,还说,牢里那个是派去查探水匪情况的人,被发现后多亏了自己才能免遭匪徒毒手。如今那一处匪患依然解决,自己这是立了大功了!

宋当城也听了灭匪这事,可联系上自己就觉得实在是扯,不过若是能得些好处也不错,他在这边都待了十多年了,即便调任,也是临近的县换着。他实在不想自己的一辈子继续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了。

后来他差人打探过,今上派下来负责灭匪的是当今太子殿下。原先还不觉得什么,真当自己得了老天爷的馈赠转运了。可后来听说了殿下娶凝韵为妃的消息,一下子便明白了。没想到自己如今倒是沾了外甥女的光了!

东宫红罗帐暖,枕上鸳鸯,耽搁了不少时间。故而,宋当城一家倒是比小夫妻两还早到些。

齐珵光原就不舍得早起,虽则从前日日自律的很,可而今软玉温香在怀,只恨不得时刻缠绵床榻上才舒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