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爸爸——妈妈——”小耿力的哭声时断时续地被赵春梅和耿光明的吵架声淹没。

“你是不是又受你妈的影响啦?又忘记了上次给我的保证是不是?——”赵春梅一边哭一边大声说。

“我看你也忘记了上次说过的话了?不是说好不要再和李二娃见面吗?这才多久?一听说人家从西藏回来,你就忙着回娘家。我看你就是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呢?别忘了你已经是已婚妇女啦!——”耿光明也毫不示弱,指着赵春梅鼻子嘶吼。

“是,我就是喜欢——怎么啦——人家就是有钱,还买了大房子——可是我说了我羡慕吗?一说到李二娃,你就阻止我,不给我自由——”赵春梅的哭声中有了委屈。

“我——”耿光明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赵春梅,他内疚了,他想告诉赵春梅自己有多在意她,多怕失去她,可是倔强的他不愿意流露自己的情感,他怕一承认,自己就会从此抬不起头,万劫不复。

耿光明怒火中烧,既恨自己的倔强又恨自己的软弱,情急之中,一扬手,桌边的茶杯被打翻在地,白色瓷杯如珠玉般的碎片,碎了一家三口的心,小耿力的眼神中有了害怕。

“你又摔东西?——”赵春梅难过极了,声音也失去了先前的高亢。

“不是——我——”耿光明想解释,茶杯是自己不小心碰掉的,可是倔强的思想牢牢捆缚着他,脸涨得通红,也没能多说一个字。

房间里安静下来,凝固的空气,让这对小夫妻陷入思考,耿光明的反应让赵春梅也感觉到他心里的后悔。

赵春梅也不再哭闹,她抱着小耿力坐在床沿,尽力给儿子温暖,弥补刚刚的伤害。

耿光明也不再指责,他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心里温柔的水潭泛起涟漪,他叹口气,想着如何安慰受到伤害的妻子和儿子。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母亲耿大娘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吵吵吵——三天大吵两天小吵的,也不怕外人笑话?——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给耿力做榜样的?一点父母的样子都没有!亏我每天辛辛苦苦给你们带孩子!你们谁念着了我这个妈的好?成天吵架气我!——”

见屋内没有人接话,也没人反驳她,耿大娘认为自己教育的时机抓的好,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又站在窗外苦口婆心地说。

“光明,你是男人,心胸要大,不要一点小事就发火,媳妇有错还是要好好说。看把小耿力吓得,我这当奶奶的,心里不落忍啊!”

“妈,知道了,我们自己的事,知道怎么解决。你去忙你的。”耿光明的心里正泛着内疚和温柔,一时间耿大娘的说教没有触怒到他。

“春梅,不是妈说你,光明可是够能忍的,你说要是其他家的男人,知道自己媳妇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还不得打断她的腿?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哎,妈,是你又在队里和那些长舌妇嚼舌根乱说话吧?”赵春梅准备放下耿力站起来,耿光明一把按着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争吵。

夫妇俩眼神对视中,倒是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赵春梅安静下来。

“妈,你走吧,我和春梅知道怎么做!”耿光明耐着性子劝说耿大娘。

“光明,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俗话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妈说你们,可是是为你们好。妈在帮你,你还赶妈走?怪妈嚼舌根?哼!无风不起浪!这些风言风语的,可是从你娘家方向传过来的。不是妈给你挡着,队里早闲话传遍了!——哎哟,队里有人说啊——媳妇也不能老惯着——”

窗外耿大娘唠唠叨叨不休,她满心底认为,自己的苦口婆心应该换来儿子儿媳的感激认错。

可是,屋内夫妻俩刚刚相通的心意又重新泛起烦恼和怨怼。赵春梅红着眼睛看着耿光明,那眼泪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

耿光明摇摇头摆摆手,张着嘴巴竟是无从诉说。

“春梅,别管我妈说啥,我的心意你要懂。你跟我走!”耿光明把赵春梅怀里的小耿力抱下来放在床边,然后拉着赵春梅走出房间。

耿大娘嘴巴还没有停下,她以为儿子儿媳知错了,准备再找时机给二人好好上课。

可是耿光明拉着赵春梅经过耿大娘身边,没有要停留认错的意思,而是径直来到院里宰猪草的案板前。

“春梅,我向你保证,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也要你保证不要私下和李二娃见面,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我一定对你和耿力好,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原谅你。如果我做不到,你也不要原谅我。今天我耿光明在你面前断指为誓。”说着,耿光明拿着案板上的菜刀,对着自己的左手小手指剁下去。

只见手起刀落,耿光明的一节小手指飞起来,在空中旋了一下,不知掉落在哪个地方,一连串的血珠飞溅起来,洒落在赵春梅的衣服上,一股血腥味随之蔓延开去。

屋檐下的耿大娘张大嘴巴,没敢再说话,这始料不及的变化让她觉得儿子好陌生,她发现自己对孝顺的耿光明掌控不住了。

赵春梅的大眼睛,充满惊恐怀疑不安难过,五味杂陈,继而回过神,哭着说:“光明,你何苦伤害自己?”

“作孽呀!”回过神的耿大娘哭起来,压着声音慌忙地说,“赶紧包扎起来,不要让外人知道,传出去是多大的笑话!”

耿光明的脸色有些苍白,赵春梅从兜里拿出手绢,给他包起来,可是很快鲜血又染红了手绢。

“别怕,我马上去卫生所。”耿光明把草灰抓了一把包在手指处,又对着耿大娘说,“妈,你看着小耿力,我去去就回。”

说着,赵春梅扶着耿光明一起走了出去。

耿大娘抱着小耿力,有心疼有后悔更多的却是怨恨。她心疼儿子的皮肉之苦,后悔自己不该说那些刺激他的话,怨恨儿子不争气没出息,竟然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怨恨赵春梅不像个好媳妇好母亲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就流了眼泪。

“奶奶,你怎么啦?怎么哭啦?”小耿力细嫩的小手触摸着耿大娘的脸,在为她抹眼泪。

被孩子这温柔的安抚,弄的耿大娘悲伤起来,眼泪更是止不住流,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做的说的,不都是实话,不都是为孩子们好吗?可是为什么孩子们就是不跟她亲近呢?想想原因,她认为是自己嫁了个没本事的男人,是自己的命。儿子耿光明的遭遇也是他自己的命。

“小耿力呀!你说奶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你小燕姑姑就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爸爸又这样不爱惜自己!总说我霸道,是土皇帝,可是我哪点没有将就他们?说要娶你妈,我同意了吧?说要分家我也同意了吧?分了家,我不是照样帮他们看家,带你,还帮他们洗衣服做饭的?还要奶奶怎么样啊?——我哪里做错了呀?难道就是我做的太多啦?太将就他们啦?——家里成这样,外人才笑话哟!我还有什么脸出去?”耿大娘抱着小耿力自顾自的说,那眼泪刷刷地流。

“奶奶,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哭!”小耿力不停滴给耿大娘抹眼泪。

“不行,我不能认命,孩子不对我得帮着他,不能和孩子计较。”忽然耿大娘的思路一激灵地转了个方向。

她带着耿力去到耿大成那边,把小耿力交给杜金枝。

“大嫂,光明和春梅又咋啦?我咋看见他们急匆匆的,说是要去卫生所?光明的手好像在流血?——”杜金枝抱着小耿力,一连串的好奇。

“有啥咋的?小两口拌嘴,不小心磕碰了!你别多嘴啊!我出去有点事!”耿大娘一边不满地堵杜金枝的话一边急忙地往外走。

“大嫂,你慢一点,不着急,有啥需要的就说一声啊!”身后耿大成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