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喜欢这里?”

幽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司空茉身形一顿,随后转过身来,对着牢外那修长的身影,那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宛如来自地狱的魔影。

站在那里的一瞬间,所有的魑魅魍魉皆不敢靠近,只怕被魔影吞噬,魂飞魄散。

司空茉淡淡一笑:“比起华丽宫楼,锦绣床榻,谁都不会喜欢这里的,千岁爷总要给我一点适应的时间。”

门被打开,他款步走了进来,整个牢房仿佛在一瞬间就充满了压迫感,或者说让司空茉瞬间有一种仿佛只要那人站在那里,便四处皆是华美宫室的错觉。

裴去幽暗无边的眸子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子,她一身素白,去了髻脱簪,没有了平日一身华美端丽的皇后装束。

精致妆容,面前的女子看起来更显得像一个幽雅少女,而不像一个已经年近三十的女子。

“娘娘可后悔?”裴炎忽然微微弯起唇角。

司空茉靠着墙,手放在膝盖上支着脸,有些懒洋洋地转过脸看着窗外的明月道:

“千岁爷,想听什么,想听我很是后悔,当初不曾接受您的召唤,不曾走您给的路,选择了承乾,所以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所以无比的后悔吗?”

这个男人站在那里,便有一种让人无法喘息的感觉,他身上那种过分黑暗的气息,总能让人很不舒服。

哪怕是她这样穿越重生而来,前生手上也没少染脏血的女子,在这个人的面前,也总觉得对方充满诡谲的压迫感。

“但是很遗憾,成王败寇,当初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便也一头走到黑了,如今,后悔也没用,那何必后悔。”

她和他斗了十几年,仿佛早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哪怕是斗得最惨烈和血腥的时候,她也可以在对方面前坐下,和这位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的千岁爷执棋手谈。

“皇后娘娘,总是一个让本座惊讶的女子,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是。”裴炎的声音忽然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司空茉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径自对上那一张几乎近在咫尺的精致到妖异的面容,对上那双冰冷幽广到仿佛会吸食人心的眼。

不知何时,九千岁已经逼到她的面前。

她呼吸一窒,随后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背脊碰上冰冷的墙壁。

“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幽幽地一笑:“怎么了,娘娘?”

司空茉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无事,只是虽然早知千岁爷容姿倾国倾城,往日里未曾这般靠近,如今身为阶下囚,方觉世人诚不欺我。”

他忽然伸出手,司空茉微微颦眉,下意识地避开他的手。

裴炎忽然弯起唇角,轻笑:“娘娘,您在害怕么?”

司空茉没有说话,因为对方冰凉的指尖已经停在她的额上,然后缓缓地掠过她的额头,再到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娘娘,原本,你我不必走到今日的地步的。”裴炎声音幽凉如起伏的海潮。

司空茉心中一悸,随后抬起眸子看着他,忽然轻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当年您对我母亲的恨,延续到了我的身上,我求过您的,可我得到的是您给我的刀子,您说过若我不想死,便举刀对你,直到有一日能杀了你,您忘了么。”

他是她的敌人,却有意无意地给了她喘息和壮大的机会,让她有机会,一步步地走到今日的地位。

如今,却来说她和他之间不必走到这个地步么?

看着面前女子淡漠的神色,裴炎眸色幽幽地沉了下去。

是的,机会是他给她的,权势的刀柄也是他给她的,甚至嫁给司承乾,他也是冷眼旁观地看着的。

看着面前的女子,一步步从少女披荆斩棘走到如今母仪天下,为的就是看她是否会如她那个自私又愚蠢的母亲一样毁了她自己。

他曾经乐见其成。

但是她总是出乎意料,一次次的绝境逢春,一次次地从死局走入活路。

然后和他渐行渐远。

然后为司承乾怀上孩子,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