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畏惧

司空茉轻叹了一声，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身后那伏在自己背后的高挑阴影微微一僵，证实了她的判断。

裴炎从在第一次知道金玉公主死亡的真相那一刻，知道连深爱的母亲原来也不是无辜者。

从知道当年金玉公主是心怀不轨地嫁到天朝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中就已经下了决定。

决定了这西狄皇朝的百年复国大梦，从此便是一梦千秋，只能在他手中彻底的终结。

裴炎是绝对不会允许西狄皇族的光复北国大梦再存在了，更不会让西狄人还有因为这个千秋大梦再伺机而动，有再丝毫伤害她和孩子的机会。

他犹豫过，辗转过，最终的决定是忍耐，决定一举亲手去毁灭那几十年阴魂不散，隐藏在暗处的恶兽。

不让那些不散的阴魂，那些恶毒的欲望在私下里再有机会复苏，再有向她伸手的机会。

不知道，做下这个决定，他心中挣扎了多久。

不，她想，也许他甚至没有挣扎太久。

九千岁铁血十数年的生涯，早已让他会坚定而决绝地取舍与判断什么是最有利的。

何况

她轻叹了一声，他心中大概会对她有所愧疚，只怕会认为，她差点难产而亡与他母族有关。只怕见着她，觉得一切都是梦一场。

司空茉侧过脸，靠在他的侧脸边，再一次轻声重复道：“稚子何辜，惜取眼前人”

那些真相与过往是他心中的魔与劫她不想去计较到底在她不曾参与的时光里，谁辜负过谁，她只知道此生漫长，红尘路漫漫，背负太多，便无法前行。

她也不想去告知或者说提醒他，真正的那个最无辜的叫做司空茉的少女，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悄然地死去，那是属于上一代的悲欢离合，一切都应随风逝。

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作为那个时代的幸存者。

他活到了最后，却并非笑到了最后，冷眼看着所有的至亲和仇敌都离开，所有最初的爱与最痛的恨都消散，已经背负得超乎他所能背负的一切。

彼年昔日，他也不过是个稚嫩幼子，背负了太多血泪，还有所有一切前尘恩仇。

司空茉感觉扣住腰肢上的手臂一紧，随后又被抱得更紧了。

她望着地上那一地苍白的月光，心中一片怅然。

一地冷光倒映出多少凄凉，爱恨都远去。

不知这么相拥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小动物蠕动的感觉。

惊动了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相拥的两人，裴炎身上气息一冷，一股子下意识的黑暗凌厉的气息瞬间蔓延开来。

司空茉最先有反应，转过头对着门外淡淡地道：“魅晶，打开门，带他们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门在片刻之后“吱呀”一声打开，门外只看见魅一那张黑着的大脸上印着好几只小脚印，怀里抱着一只软软嫩嫩的小娃娃。

小娃娃被他捂住嘴儿，白嫩的小脸蛋嫩如剥壳的蛋，正恶狠狠地拿大眼睛死死瞪着魅一，小小年纪眼睛里就有股子冷气，让人看着心头发毛。

另外魅晶怀里的小家伙要好点儿，但是粉嫩的脸蛋上满是泪珠子，可怜兮兮地望着魅晶。

也不说话，让人看了就心疼，只是年纪太小，眼睛里闪过的那丝狡黠与恼怒却掩不住。

也不知道他们在门外站了多久。

司空茉动了动身子，随后抱住她的手臂就松了些，司空茉便动了动，踏出那一片凄冷苍白的月影，蹲下来向门口张开手，淡淡一笑：“小熙儿，小清儿过来娘亲这里。”

房内没有掌灯，一片阴幽，只有模糊的月光，两个小家伙动了动，愣愣地看了看黑暗阴幽的门内，随后小熙儿大眼睛眨吧了下。

迟疑了片刻，然后就毛毛虫一样扭动自己的小小身体。

魅一顿了顿，便弯腰松开了手，让小家伙跳下了自己怀抱，然后小熙儿就毫不迟疑地直接一溜烟地跑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