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黑夜中什么也没有,往窗外望去只有一对相拥的恋人。

淅沥的雨点落了下来,这应该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国外的人好像并没有像国内一样在乎这场雨的意义,只有这对恋人短暂地沉浸在雨水中,看着不远处的小坑里慢慢盛满雨水。

雨滴落在水坑里,炸出的水花烟火一样晶莹漂亮,在小小的水坑里给他们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俞濯池想起海边那场大雪,那天远比现在疯狂,心里像烧了火一样以为未来每天都会那样灿烂,海边的浪愈发汹涌,像极了他难以压制的爱意。

“我爱你。”俞濯池想这样说,把那天没有说出来的话好好说一遍,可海浪声在他的耳边翻涌着,他突然就卡住了,张了张唇又咽了回去。

“先进去吧。”

“嗯。”

白樾没再听俞濯池说过那句话,他的话本来就不多,现在话更少了,每次白樾去疗养院,俞濯池要么坐在长椅上,要么坐在房间里,手里始终握着那个日记本。

白樾后知后觉,他把话都说给了那个日记本。

可是医生说他的情况在好转,沉默也许是疾病的折磨使他走到了竭力的临界值,但好在他还愿意写日记,日记也是倾诉的一种方式,只不过俞濯池把那本日记看得很紧,谁也不让看。

白樾觉得那本日记里一定有真实的他,可是俞濯池把真实的自己锁在了日记本里,谁也不让看,包括白樾。

这个认知让白樾难过了很久,他也快走到了精神崩溃的极限,他甚至想起从前的俞濯池,自私在作祟让他想要缩回更可靠的怀抱,他还想起了Y国,大脑深层已经替他构想好了当初他选择Y国后的生活。

他浮在那些虚假里好像就能摆脱沉重的现实,摆脱并不舒适的飞机座椅和漫长的奔赴,每次醒来他都会忍不住给自己一个耳光。

他本就是那样贪图享乐的人,白樾一直承认这一点。压抑的家庭让他选择了更远的学校,极度缺爱的内心让他以最小的代价接受了俞濯池的爱,扪心自问其实来到美国也并不完全是因为爱意,还有良心。

当爱意染上疲色,白樾一时也分不清走到今天,靠得更多的是爱还是良心。

“俞濯池。”白樾把头搁在他的颈窝,柔顺的发丝搭在他的脸上,痒痒的,他却没挪开,“你理理我。”

俞濯池睁开沉重的眼皮,对上他有些执拗的目光,把手揽得更紧了。

“嗯。”

“俞濯池。”

“嗯。”

“俞濯池。”他总这样喊他,不喊那些很亲昵的昵称,因为这个是独属于一个人的称谓,白樾在告诉他,不是在喊别人,是在喊他。

其实何尝不是在告诉自己,他爱的是俞濯池,不是别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爱,但肯定是还有的,一点点爱也是爱对吗?等到他空下来他就能攒很多很多的爱给他的爱人,有很多很多爱就不会让歉疚钻了空子,就不会胡思乱想去做一个让自己都厌恶的人。

“嗯。”柔软的唇印在了他的嘴角,白樾制止他想要撤后的动作,加深了这个吻。

其实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尽管过程困难,但是白樾还是很顺利地迎来了毕业。

俞濯池也好了很多,俞家那边有意让他回国,白樾不是很赞同这件事情,俞家是个炼炉,俞濯池回去得脱层皮,他们的爱情也得脱层皮。

所以当俞瑾行的秘再来疗养院的时候,白樾直接在疗养院的门口拦住了他。

“白先生。”沈陌还是很尊重白樾的,至少比起俞瑾行是是这样的,“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聊聊。”

白樾邀请他到疗养院的会客室,上了咖啡后就很直接地开口:“俞濯池不能再回俞家,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就是很浅显的意思,他可以回国也可以继续留在俞氏,但不能再回到那座房子,回到有恶意存在的地方。

“抱歉。”沈陌也懂他的意思,那栋房子里养了会对俞濯池张牙舞爪的豺狼虎豹,偏偏房子的主人不觉得,他以为那是两只乖顺的猫咪,“我不能做主。”

“那就回去告诉俞瑾行,如果还想要他活着,想要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就答应我的提议,让那对母子离他远远的。”

沈陌讶异地挑了挑眉,这是他第一次见白樾这样强势的样子,那个畏缩的大学生也成了一个可以挡在前面的可靠之人,他偏头,目光落在一楼的草坪上,一人一狗玩得正欢。

“你的意思我会转达的。”

处于职责,沈陌应该立刻带回俞濯池,但作为一个眼看着俞濯池成长起来又萎靡下去的旁观者,他认为白樾的话有道理,俞濯池也不再是俞瑾行口中要一个人扛起风雪与职责的人了,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和他一样坚毅的人。

“谢谢。”白樾没有多留,他很快就下去自然地加入那场追逐。

沈陌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拍下这一幕,传送给了俞瑾行。

他在俞瑾行身边待了快有二十年了,精明果决的处事风格于他而言是后天锻炼出来的,而这些于俞瑾行而言都是天生的,俞瑾行天性如此,这是他上任后不久后就意识到的。

那时候他年轻,又慕强,自然觉得俞瑾行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可他突然就累了,突然感觉到俞瑾行的可怕,自己的冷漠是离开公司就会卸下的面具,而俞瑾行的冷漠是根植于骨血的经脉,这么一想,真的可怕极了。

沈陌看向泛着暖色的俞濯池,想起她的妈妈,季朝颜。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总是端庄大方的模样,却在得知俞瑾行出轨后带着才五岁的俞濯池决绝地要离开,一场车祸后只剩下了半死的俞濯池和一具尸体。

沈陌曾在俞瑾行的房里看见过与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她,灿烂又明媚,他那时候才知道,端庄是假的,大方也是假的,只有被折翼的痛苦是真的。

沈陌希望俞濯池能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只这一次,去证明俞家开不出灿烂的花,但是季朝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