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度微微眯起了眼,“你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过,那服用了鬼幽兰之后的人最终是如何得到长生的?”

“成为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玉三郎如是答到,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错,但在南蛮志中,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夜奴。”

不度语气沉缓的说着,嘴角划出一抹略带讥讽的笑意,继续说到:“南蛮志有载,大凉历5年七月,有百鬼夜行至西城明泽,天光至,其行迹无踪。但闻明泽弥臭数日,后有异乡人,见怪枭旋空久不散,遂探之,明泽已无人矣。”

“你可知,这明泽村为何无人?”不度眉梢轻挑,斜睨着他问到。

玉三郎见她这般故意询问,答了句不知,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温柔宠溺的笑意。

不度笑了笑,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那抹讥讽,反倒带着些许的得意,不知为何语气也轻快了几分,“那异乡人进到明泽村内,发现村中竟无一人,却满目皆是牲畜的尸体,无人掩埋以至散发恶臭引来枭鹰,顿感大惊,便去报了官。西城府尹大惊,迅速将此事上报到了蛮王府。南蛮王命人彻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将此事查探清楚。”

“那所谓的百鬼,不过是那被有心人当做试验品喂食了鬼幽兰的明泽村民,而百鬼夜行,则是他们用法将受控的村民转移所至。满地的牲畜尸体,也是村民们在转化的过程中,发狂撕咬后留下的。”

有秘密组织欲用鬼幽兰操控军队引起南蛮动乱,但由于不知该如何控制用药和效果,便动了心思先制造一批试验品。明泽地处偏僻之境,村民自给自足,鲜少与外人交流,便成了那组织的目标。

但成也明泽,败也明泽,那组织最终因明泽事发,一夜间被南蛮王的军队剿灭,幕后首脑也因此形迹败露仓惶逃入了蛮山。而那些不幸的村民,却再也无法恢复神智,变回一个正常人了,只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南蛮王虽是同情这些被无辜卷入争端的村民,但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们,便请来了南蛮内颇负盛名的长生道君相助,才让这些无辜村民摆脱了无尽苦难,得以长眠于地下。

玉三郎听罢,也不由长叹了一声:“原来还有此等秘幸,这些村民也是遭了无妄之灾。那这夜奴之名又是从何说起?”

不度身形微微一顿,随后步伐加快了几分,低声说到,“其实这些村民也不尽然会就此浑噩一生,如果有秘法相助,他们会不断变强,最终重新恢复神智,只不过到那时,他们以前的记忆和喜好会全部消失,完全变成另一个陌生的人。但这个过程也是极其漫长的,并且成功的极少,所以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依旧是浑浑噩噩的,永远被人掌控着生死。”

“因此长生道君便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夜奴。只能沉沦在暗夜中的奴隶,没有死的自由,也没有生的希望。”

这便是夜奴的由来,也将是姜宁的未来。

不度和玉三郎皆是一阵沉默,有些话不用说明,便能知晓对方所指,有时也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当这件事,本身便不会让人愉快的时候。

“那处耳房中……有夜奴?”玉三郎也不傻,自然猜到她忽然提起夜奴一事的用意。

不度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一抹不喜:“我不确定里边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夜奴,但那屋子里传出的味道却让我很是讨厌。”

“味道?”玉三郎有些讶异,他似乎并没有闻到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那耳房外摆了大量的茉莉和牡丹,这些花的香味一贯较浓,可以遮掩很多味道。但唯独夜奴身上的那种死灵一般腐臭味儿,和这些花香中和之后会形成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一般人倒也闻不出,但只要是鼻子稍微灵敏一些的,都能闻得出那股子臭味。”

从耳房到主院的距离并不远,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主院。

许府的老管家已经来了,得知许琅昏迷后便要近前伺候,却被玉三郎留下的人拦在了门外。

此刻见到了玉三郎,当即迎了上来,一脸担忧的开口:“三公子,我家老爷他……”

这老管家原是许琅父亲的随从,是看着许琅长大的,后来许父去世后,许琅带着姜宁定居临渊镇,便将他也带了过来。

若说这许府中还有什么可信之人,他当是第一。

玉三郎也从未怀疑过他对许琅的衷心,但也不打算告诉他如今许琅的情况,只是安抚了一句:“许伯放心,我已经命云中给许大哥医治了,他会无事的。”

老管家犹不放心,正欲再开口,却又听得玉三郎接着道:“云中此人性格孤僻,不喜近生人,但医毒之术无双,即便是东都宫中整个太医院也找不出一个能及他的。他肯给许大哥医治,已是给了我极大的面子,些许怪癖,还请许伯多多见谅。”

老管家张了张嘴,愣了好半晌,最终只是悻悻的道了句谢,便又退到了一旁,一脸忧心忡忡的望着许琅所在的东厢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度好奇的看了玉三郎一眼,压低了嗓子问:“当初给我解了桃夭之毒的,可是你说的云中?”

“是他怎么了?”

不度摸了摸下巴,眨了眨眼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玉三郎皱眉:“你别想着以身相许了,他不喜欢女人。”

不度被他的话打断,顿时有些懵了,还未辩解便又听到他来了一句:“再说了,他会救你也是因为我的命令,所以你这救命之恩,要报的是我而非他。”

说完,玉三郎便迈步向东厢房走去,不度落在他的身后,眨了眨眼,不经意间看到了微红的耳根,这才恍然大悟,一边跟着上前,一边低声嘟囔着:“难怪只有你能请的动云中,原来你们……啧啧啧,我只是想说怎么也得当面道一声谢,谁想以身相报了,这么紧张作甚,我又不会与你抢人……”

玉三郎迈出的脚僵在原处,他回头,瞪着不度咬牙说到:“我与他,非你所想!”

看着他恼羞成怒,不度心虚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摸摸鼻子讪笑一句:“我没想什么,就随便说说……不是要去看许琅嘛,快走吧。”

说罢她快步向前走去,直直掠过了玉三郎。

玉三郎咬牙,可看到她有如落荒而逃一般的背影,却又忍不住轻呵一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守门的人是云中的药奴,没有他在,云中可不会让人进去看许琅。

不度先到了门口,可无论她如何说,那两名药奴都只是低垂着头不作答不开门。直到玉三郎出声,他们这才抬起头来向玉三郎行了个礼,将门打开。

玉三郎得意的瞥了不度一眼,扬了扬眉先进了门,不度回了他一个白眼,撇了撇嘴跟了进去。

刚踏进东厢房的门,不度就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快速向玉三郎扑来:“三郎你总算是回来了!呜呜呜,这里好臭好可怕,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吓死在这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