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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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一只花瓶 高唐将辞职信双手递给元宇,感觉他恭敬的态度后藏着一个得意的笑,就要包不住笑出来一般。 元宇掂量一下辞职信问:“什么情况?” 他说了一番感谢公司培养,领导器重之类的话,然后说有一家朋友的公司邀请他去,职位待遇还不错,主要是感觉更加适合自己未来的发展,自己的长处也能有所发挥。 元宇打断他问:“不是因为我要调你去夏洋的原因吧?” 他说:“当然不是,纯粹是感觉那面更适合自己。如果元经理同意,希望一个月之内可以离开。” 元宇说:“不必了,我同意,交接一下工作,你随时可以走了。” 这个突发状况背后肯定蕴含着一些需要解读的内容,考虑了一会儿,元宇给江洋打电话说明了情况。她说:“走就走吧!你再物色人选就好了。我正好有事情跟你说,你来找我吧!” 在办公室门口撞见了贺梵,他等着见江洋,像个小太监守在慈宁宫外。元宇看他一眼,他看元宇一眼,如小太监看不惯小白脸一样,都不说话。内勤的陈香暂代秘一职,坐了琳达原来的位置。她说江总好像正在跟外交部的人商议一个多□□会参会人员入住酒店的事情,问要不要先替元宇通报一下。元宇说不着急,他们商量大事要紧。 每当这个时候,元宇都认为不来这里办公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不然守着她,守着电脑,远离了现场,想装得一本正经都难。摆牌面也好,装孙子也好,哪件出格的事都会放进爱情的齿轮里加剧磨损。谁能保证时时刻刻的不出格?谁能保证每天都是有意义的忙碌? 没多久,办公室里的客人出来,跟贺梵客气的打了招呼离开了。贺梵歪起脖子眯着眼欲笑不笑,冲元宇努努嘴,意思是元副老板先请。元宇也拧着脖子眯眼瞧他,展一展眉毛摊开手,意思贺大人先请。贺梵轻轻摇头,表示无福消受,大幅度侧身单手一展,恭请元宇先行。元宇抱拳行礼,一副皇恩浩荡,宠幸临门的架势,单腿伸出,双手奉献哈达的样子,还是贺大人请先。 两大主管在老板门前孩子一样的僵持怄气,办公室的人看了想笑不敢笑。陈香急忙进去通报,出来请贺梵进去了。她憋着笑对元宇说:“元总,我给您冲杯咖啡,您做我位子上先等会儿呗!” 没多大会儿,贺梵出来了,看元宇一眼,跟从不认识一样趾高气扬的走了。元宇大声说:“贺总走好!别太飘了摔跟头。”后面跟出来的江洋捂着嘴,笑着把元宇拉进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元宇便说:“恭喜你接了一个大单。” 江洋笑问:“你俩没在门口打起来吧?” “哪里话”元宇笑着坐下了。“咱们斯人办事都用眼神交流的。”虽是轻描淡写,但终究觉得哪里不妥。两个最大的主管公开闹不和,对老板来说终归是件头疼的事。 “他现在老实多了----你俩可够无聊的。”江洋说了一句让元宇心惊的话,便扑上来搂住元宇脖子撒娇道:“亲爱的!我们可能要分开几天了。” 元宇想着高唐的事,问:“高唐辞职的事我是不是太草率了?” 江洋嘟起嘴说:“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先说我们的事。” “我们咋了?” 江洋的脑门顶着元宇额头说:“不是我们咋了,是我要被拉去当苦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心疼不?”元宇问:“咋了?” 江洋说:“我二哥要结婚,我未来的二嫂就想去欧洲购物,非得拉上我,竟然还约上了我大嫂。你知道我最讨厌购买奢饰品,浪费精力和财力。这次我不但不好推脱,还要充当向导和翻译,没准还要拎包当跟班,你说算不算欺压我?” “你哪来的二嫂?不是说你二哥流水的情人铁打的风流吗?” “瞎说!我二哥也有认真的时候。这次他认真了,但愿他有了家以后能体谅爱情的滋味。”她感慨的不太认真。 “实在勉强,你就推了呗!咋?脸小,不好意思?” “嗯!天生脸小。俏皮乖巧招人爱,不行吗?”她顽皮道。 “得!得!得!小脾气上来也挺倔,牛都拉不住。你去吧,挺好的,顺便让她们见识一下小姑子的气魄。” “你是认真的?”她瞪着眼问。 “嗯!认真的。还能怎么办?” “你可真残忍。”她贴上来咬了元宇脸蛋一口。 关于高唐的事,元宇表现出了沉重的思虑。江洋一笑说:“你还真当回事了,他就是我哥的一个奸细,我知道怎么回事-----他去我哥那里告状说你挤兑他,发配他去夏洋,我哥就把他弄回去了。这样正好,你要整合部门,调整人员
结构,他正好多余。这回我也省心了,最后一个奸细也弄走了,咱们还能放开手脚-----不对,刚出跟你打架的是最后一位,而且是最厉害的一位------嘻嘻!” 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元宇不愿意解释,江洋完全可以分析出若干条关于元宇建立或解除奸佞谄媚假以情态,阴谋诡计加以事态的条理来。即便她不分析,二哥和母亲的耳边风也受不了。但她还是先明确了他们彼此的相爱,于是一如以往的彼此信任,那么她多情而少猜疑的恋人的绝妙相处模式,更易被外人嘲笑她痴傻。 可见她日常里要承受多大的心里压力,元宇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因为上述一切事都不是外人排斥他们相恋的根源。根源的问题元宇无能为力。这世上无能为力的事多了,不止是在爱情面前形成刺痛。 江洋刚去欧洲的第二天,元宇就接到了凌风英的邀请,说是参加一个小型的亲朋派对。江洋离开反而邀请自己,绝不会是一趟愉悦的行程,而且大概一定包含着一个不友善的目的。但是,想太多没用,自己是不可能推就的。 邀请本来是陈香转达的,不久,凌凤英又亲自打来电话。同样是用英说了一嘴‘派对’,陈香说出来自然顺过,凌凤英却像强调一个阴谋论的蹩脚概念。中国人聚餐就是中国人的事,效仿老外的派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不知道参加派对要不要带礼物,因此没带礼物。元宇几乎没什么准备,过去的磕磕绊绊突然在心里如行云流水,十分顺畅。 根据导航来到了郊外的一栋大别墅,院子里彩灯缭乱,泳池里的水映出了一些人的身影。个个伟岸的身影却聚成了一群乌合之众。派对本身就是乌合之众的欢悦。 元宇在那些身影里看见了几位熟悉的面孔,凌蛸,凌遥,方洲,这次没有见柴少荣,但该来的也算都来了。大家都在院子里,不知为何都不进屋里。是院子里更透气吗?大家需要透透气。 凌凤英和江河都站在了门口,江河的身边站着一位女子,笑语寒暄,穿着华丽的晚礼服,楚楚动人。元宇怯生生的径直走了过去,凌凤英看见元宇却没动,一脸紧绷绷的不愉悦。先前她还是愉悦的。楚楚动人的女子也转过身,元宇见了也就不再怯生生。先前的怯生生大概也是假的,元宇在江家人面前假象居多。 “看见没,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了。穿的像个要饭的。”江河对着空气大声说,压根没看元宇。 元宇本来皮实了,但楚楚动人的女子毕竟是元宇曾经的挚爱,当着她的面被羞辱却也实在狼狈。但又能怎样呢?脚步停下该如何抉择呢?上前鞠了一躬说:“伯母晚上好!” 楚楚动人的女子是佳萤,她替元宇尴尬,但也只能是尴尬,无所表示,毕竟可敬的江大人只是对着空气喷了一句有伤大雅的话。 元宇的表情立刻凝重了,厉声问:“你跟谁来的?为什么来这里?” “她为什么不能来这里,你这家伙还真自以为是了----”江河怒道。 元宇不理,继续问佳萤:“谁邀请你来的?” 凌蛸走上前不悦道:“我邀请王小姐来的-----怎么每次见到元先生都这样盛气凌人,好像我们身上有什么你值得仇恨的东西。” “她是我妹妹,我关心她不行吗?”元宇的眼更犀利了。 “谁是你妹妹?你妹妹还真多,你多情的吃相太难看。”江河不留情面,继续挑衅。 佳萤已猜测出元宇平日在这个圈子里的处境,有点忧戚,但转而和蔼的说:“元宇是我哥哥,他不知道我来,因此有些诧异。” 佳萤把元宇拉到一旁,问;“这是怎么回事?” 元宇绷紧脸一连串的问:“江河带你来的吧?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为什么要认识?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佳萤说:“哥!你为何如此紧张?我没事!江河是谁?姜先生叫江河吗?他跟江洋是什么关系?” 元宇说:“明知故问,他是江洋的哥哥,能是谁?他结识你是有目的的,他今天带你来是有目的的,你为什么要招惹他?” “我为什么招惹他?我怎么知道他是江洋的哥哥------”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央视的记者,讯息那么发达,江家名满天下,你怎么会不知道?” “哥!你怀疑我是故意的了?故意来看你难堪?” 元宇瞬间僵硬了,来时行云流水的顺畅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缓解了一下喃喃说:“对不起!佳萤,对不起!” “没事的,没事的,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刚才的样子我很害怕。”佳萤忧虑的说。 元宇思考了一下,还是问:“你和他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佳
萤有些不解,说:“哥,你为何总是这样问?好像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苟且之事一样。我们才认识不久,江先生待人也很礼貌-------” 元宇愤懑的打断她说:“你不明白吗?他认识你是有目的的,他今天带你来就是给我看的,要以你威胁我,你不明白吗?” 佳萤好像也生气了,说:“就算是那样,哥,你想想,换个角度说,我们不是亲兄妹你都如此担心我,你和他亲妹妹恋爱,他会怎样?” 元宇惊讶万分,脱口而出:“这是你该说的话吗?这是一个逻辑吗?你是央视记者,怎么会说出如此肤浅的话。” 佳萤低声嘟囔说:“央视记者又怎样了?我能超凡脱俗吗?哥!你不是也在忍耐一些你不喜欢的东西吗?” 元宇气极反笑。他没想过佳萤会当面的违逆自己,而且违逆的根源竟是轻蔑自己。 那边响起了一片欢愉声,不知耻的笑声,佳萤还看了一眼。元宇长叹一声说:“我大概错误的估算了自己,对你说话的语气也有问题。不过,我想说,先不论我能不能配得上江洋,我怎样赖上她,我还是用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方式来对待我所谓的爱情,而江河却用一种不正确的方式来对待你,这在本质上完全是不同的。” 佳萤缓和了一下说:“我明白------他还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元宇火冒三丈,呵斥道:“难道要等他杀人定罪了你才甘心?他就是个花花公子,他就是不怀好意,他看你一眼我都认为是玷污了你。” 佳萤吓一激灵,说:“哥,你现在看他们都是为富不仁吧?可是你抛弃崔灿去追求江洋,你觉得合适吗?” 元宇急道:“合适不合适又能怎样?我知道你记恨我,关于崔灿我无话可说。但这不是好和坏的简单问题,我们是完全不同的阶层,他们要维护他们的阶层利益而排斥我们,我们要维护我们的尊严,而-----” 佳萤补充说:“量力而行吧!哥,你也该醒醒了。我不记恨你,我怎么会记恨你呢?但是在他们面前,你还有尊严吗?” 佳萤说完黯然离去,留下元宇在池光碎乱的阴暗里久久呆立。 那边又响起欢笑一片,似乎要庆祝谁的生日。他们陆续的走近别墅里,元宇从阴影里挪步出来,踌躇不前。心里惦记佳萤独自开车回去的落寞,咀嚼她最后一句话留下的苦涩。不知是谁召唤了自己一声,似乎是凌遥的声音。感觉这个召唤有那么一点真切的意思,但自己仍然要像条狗一样摇头晃脑的跟进去。 厅室里温馨一片,他们在灯明壁亮,杯光盏影中展露着灿烂的笑容。凌凤英带上了生日桂冠,一座六层的生日蛋糕和一座十三层红酒杯搭筑的水晶塔挡在了她的前面。她在接受着他们的祝福。他们把礼物都放在一张偌大的桌子上,看上去都是精美无双的礼物,唯独元宇两手空空,像个赤条条的战犯被胜利者耻笑的目光抽打。 凌蛸是最后献上礼物的,集体关注的目光给了这个行为最尊崇的仪式感。江河小心翼翼的接住,谨慎的打开精美的盒子,拿出了一件举世无双的精美瓶子。大家惊呼一片,然后喝彩,无需鉴定,凌蛸拿来的东西必定举世无双。 元宇傻愣愣的躲在一旁,连一笑置之的资本都没有。 不知何时,凌瑶悄然走到了元宇的身旁,低声说:“他们是作秀给你看的。” “我很荣幸,值得他们费心力做一场秀” “丑陋的嘴脸!很遗憾,我哥哥主导了这场秀。我觉得要是洋姐知道了这件事,只会铁了心的跟着你-------” “男人更应该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耍一点小手段也无妨” “您还真是大气,我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大概凌凤英觉得称赞的够用了,该适可而止了,大家更应该享受吃吃喝喝的美妙时光。她召唤了一声:“元宇!你过来,把它拿进房里去吧!” 元宇以为听错了,或者她一时叫错了名字,愣住了。凌瑶肯定说:“阿姨叫你呢!” 元宇受宠若惊,慌忙上前,不知该做什么。凌凤英单手递过来瓶子,就在元宇双手接过这件举世无双的珍品的一瞬间,感觉有一股力量突然向回带了一下,来不及反应,瓶子瞬间掉落到地上。无与伦比的瓷片散落开来,小块的蹦蹦跳跳滚落到桌子下。它竟然就这么碎了。 众人惊呆了,好像有一片的惊呼声,但听凌凤英高声的埋怨了一句:“呀!元宇,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大家的眼神集体的齐刷刷的看过来,毫无疑问,罪名因此而确定了。 江河走上前怒气冲冲的推搡了一下元宇,大声说:“你疯了!故意的吧?知不知道它值多少钱?” 元宇好像不能辩解什么,
一瞬间囧的脸色通红,但知道最好不要辩解。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对不起!” 凌凤英对凌蛸说道:“我的好侄子,礼物姑妈收下了,你的一番心意姑妈全领了,这是个意外,你不要见怪。” 凌蛸微微一笑说:“不要紧!事情已经发生了,能怎样呢?”他说着看向了元宇。 凌遥笑说:“姑妈这是福星高照,岁岁(碎碎)平安,不算什么坏事吧------这种瓶子我家还有,我哥回头还能给您备一份。” “胡说八道,我能随随便便的送姑妈礼物吗?”凌蛸快速地说。 毫无尊严与狗一样的奴性一点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元宇在目前的局面下没有一点挣扎的理由,只能听之任之。他不知道瓶子值多少钱,不敢贸然说赔一个;不能跟恋人的母亲狡辩瓶子摔落是谁的错;要无条件接受情敌神之藐视,然后还要灰头土脸的听江河大声斥责:“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沾了我妹妹的光,你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挣不来这个瓶子的钱-------” 凌凤英喝道:“江河你这是干什么?这算什么?洋洋要是知道你这样羞辱元宇,恐怕咱家里满屋子的东西不够她砸的------”这一刀补的恰到好处,元宇明白,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换个角度想,如果没有江洋,这点羞辱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又算什么。 元宇俯身拾捡破碎的瓷片,喃喃自语说:“要是老祖宗知道他用泥巴做了这样一个东西,几百年后,一个老百姓用一辈子辛劳都赔偿不起,不知道他是不是很自豪?” 江河怒道:“你是不是有病?不怪罪你就完了,你有什么牢骚可发的。”元宇感觉人群里都有人替自己尴尬,自己反而释然了。 元宇起身将碎片放进盒子里,轻轻放在了桌子上,淡然的说:“对不起!都说要维护老百姓的生存权力,几十年来政府都在不遗余力的做着这样的事,可是他们给穷苦人看似宽容的生存权力,只是在一件易碎的奢饰品面前,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不过如此吧----不过如此------ 元宇无奈的笑着,慢慢退到门口,转身狼狈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