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现在自还是同当时作一般想。”姜寒星慢悠悠放下了茶杯。

原来徐桓之本意便同王行简不一样,他想要的是揭,而并非藏。

把清江府税款贪污案同周臣死真相一道,轻飘飘地按下,是可以保陈渊明无虞。可这是一府三年近半数的税款啊,如此巨额款项都敢塞进自己口袋里,征收之时果然还能按章按制,百姓没遭一点克扣,清江果真四海升平,没一点卖儿鬻女?

所以徐桓之当时才敢许周臣他死可以换天下大白。

一想起周臣,徐桓之脸上壳一样假笑姜寒星都看着顺眼多,许多她先前一直想不通的事,也顿时可以说得通了。譬如只是个要掩盖周臣案真相的事,实在不行沈环贼喊捉贼也成,徐桓之为什么非多此一举,百般迂回,也要给她牵扯进他谋划里。

要知道,什么事都是越繁杂才越容易出错,一来她又并非是他早安排好的人,二来她还同他素昧平生,不像沈环那般,硬的来不了还可以谈谈感情,万一她就非发起疯来,拼着自己不好过也要跟他玉石俱焚呢。

人又不是果真同棋盘上石子一样,无知无觉,都是说不好的事。

——因为徐桓之要的就是她不顺从,不然到最后谁来掀翻棋盘子。

“本来是想着要以王首辅作胁,你才肯帮我泼脏水给陈渊明,如今既刚好徐主事也是这样想,那便先前种种皆省,只是叫这祸水南引两湖道就是了。”

来龙去脉总算是弄清楚,姜寒星心里难得平静,还有心思也倒杯茶给徐桓之。

但徐桓之却并没因此便平静下来,他把玩着手中杯子,肩膀还是很硬的在架着:“我弄不明白,寒星姑娘是如何知晓为我与老师关系的——除非是今晚这样实在是着急的事,我一向严谨,老师他寻常也不是……会为这种事出头的人。”

她方还觉着他与王行简,貌合神离,可如今这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好像又不是。

“不喝杯子就放那儿,拿在手里玩什么,十来两银子一套的锖青磁,摔了你又不赔,”她先前与徐桓之好几次会面,一直是他从从容容地给她下套,她狼狈地左右支绌,如今难得她也能从容起来,姜寒星当时便摆起了主人架子,要去夺他手中杯子,“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老师与学生。”

“那你是……”

“我是知道王首辅与陈总督生死与共,莫逆之交。”

那就更偏门了,老师虽与陈渊明确实师出同门,可这些年,两人一直一个人在京城,一个人在北地,甚少有明面上往来,政见也时常相左,她是哪里知晓的?

这事上姜寒星并没多说,她只是笑:“忠贞节义没能压死我,你们这样大人物地争斗里,也给我挣扎出了一条生路,徐主事还看不出来吗,我运气一向好。”

徐桓之没再问了:“所以寒星姑娘是先知道了老师同陈总督关系好,又不曾见老师牵扯进此案,才猜测我凭空出现,是与老师有关。”

“不错,而后再借构陷王首辅作胁,逼你泼脏水给陈总督,毕竟这事其中曲折,再没人比徐主事更清楚了。”

姜寒星只是作势要去夺他手中杯子,并没真的夺,不然主人家家的,连口茶都不给喝,像是什么话。所以她才能作举杯祝酒状,轻轻去碰他的杯子:“空手套白狼,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