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留白一愣,下意识回道,“在下顾凝溪。”

耶律月理点了点头,道:“早就知道了。”

“你这长安话说得这么标准。”顾留白由衷的夸赞了一句,他以为是因为早就和这宗圣宫约了,所以这女道士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那个老道士,便问道,“你们宗圣宫里那位前辈呢?”

耶律月理随口就来,“他出去逛了啊,还没回来。”

顾留白信以为真,顿时皱眉,心想自己生怕还赶不上约定的时辰,结果弄了半天这人反而自己出去逛了,真的如传闻中的一样,这脾气有些古怪啊。

这个时候耶律月理肚子咕噜噜响了几声。

“这时候还没吃东西?”顾留白顿时又一愣。

耶律月理嗯了一声,道:“等会就去吃菜羹,他让我做事要定心一点,该扫完这片地方就先扫完才能做别的。”

“不就是扫这一块地方,扫扫歇歇也没啥事啊,扫干净不就成了?”顾留白看着耶律月理面有菜色的模样,“看来宗圣宫的伙食不怎么样啊,你这都吃成啥样了。”

耶律月理又卖力的抡了几下扫把,将最后一片砖地上的落叶归到一堆,又装到一个铺了布的竹篓子里,这才放下扫把,拍了拍手,冲着伙房道,“好了。”

老道士在里面发出声音,“好了就洗个手来吃,难道还要我请你不成?”

顾留白顿时愣了,“这不是在的么?”

耶律月理嗯了一声,道:“我骗你的,我就是想听听你觉得他不在时,你会说什么话。”

顾留白无语了,“你这胡女故意坑我的吧?”

耶律月理又嗯了一声,“你不是也没趁着他不在说什么坏话么,不是也没坑成么,别生气。”

“这么会玩是嘛?”顾留白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老道士端着一个大陶碗,一边喝菜羹,一边打量着被气笑的顾留白,道:“今天没准备你的份。”

顾留白摸了摸鼻子,道:“没事,反正气也被气饱了。”

老道士也不说什么,自顾自在伙房门外的一张靠背竹椅上坐了下来,道:“想入宗圣宫的道籍?”

顾留白道:“想。”

老道士道:“说说是什么道理。”

顾留白认真道:“看中了宗圣宫的辈分。”

老道士看了顾留白一眼,道:“那为什么不入白云观?按你的本事,想进白云观混个道籍也容易,还可以顺便讨好一下皇帝。”

顾留白笑了笑,道:“现在的白云观和沧浪剑宗那些人一样,不是顾着讨好皇帝就是顾着讨好长孙氏,没什么出息。”

老道士原本看着顾留白,也没什么表情,但听了这几句话,他倒似乎有了些兴趣,点了点身前一张竹椅,道:“坐着说话。”

顾留白老老实实的上前坐了下去。

长安城里的大多数修行者这一辈子都还没有见过八品修行者,但是八品修行者他见得多了,而且自幼身边就有贺火罗这样的八品跟着,对于八品那种气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眼下这老道士哪怕一点真气波动都不流露,但他自然感到了威压,他第一时间就确定,这老道士不仅是八品,而且似乎还比寻常的八品要厉害得多。

“弄个辈分很高的道籍要做什么?”老道士看着他,“我宗圣宫的道籍在长安可不讨好。”

顾留白微微一笑,道:“前辈你这话说的,宗圣宫在长安需要讨谁的好?”

老道士慢慢放下了手里头的碗,他看着顾留白,也有了些认真的神色,“你这话倒也新鲜。”

顾留白坐下来之前,就已经摸清了这老道士的脾气,他接着淡淡一笑道,“宗圣宫再无人问津也是宗圣宫,哪怕再不招人喜欢,在长安城里的辈分也在这摆着。真要到了论资排辈,有人出来替天下道门拿主意的时候,宗圣宫不牵头,谁能牵头?”

老道士笑了笑,“你是想投机取巧?”

“算是吧。”顾留白点了点头,“道门式微之时,哪怕真选出个道首,大家也都不会当回事,但道门若是兴盛,这能在道首之位上发号施令,掌管天下道门的人,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不仅是要论谁的拳头大,还得论个出身,论个辈分,按照道门的气性,那必须各方面都要能够服众才行了。”

老道士冷笑起来,道:“那是自然,就如李氏开国皇帝囚父杀兄坐了龙椅,哪怕他武力无双,四夷臣服,那也得靠整整一代人著立作,宣扬他的正统。我道宗传承千载,有着自己的一套正统,也不是说谁能打服所有人,就能坐上这道首之位的。”

顾留白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心气。”老道士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认真在那听着的耶律月理,也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之后,道:“就因为这,你对宗圣宫有兴趣?”

顾留白认真道:“原本倒是只对这宗圣宫的道籍有兴趣,但见了玄庆法师之后,在这里又见了你,我倒是不止对宗圣宫的道籍有兴趣。外面都说道宗的厉害法门大多都在白云观,但我现在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老道士顿时重重的冷哼了一声,“怎么,难道一个宗门的底蕴如何,是看人多人少?”

耶律月理在旁边插了一句嘴,“可能还看观里头的屋子漏不漏雨?”

“小蛮女滚一边去。”老道士顿时就脸上挂不住,骂了一句。

顾留白笑了笑,道:“哪怕所有的屋子都塌了,宗圣宫还是宗圣宫。”

老道士骂完耶律月理,转头就鄙视的看着顾留白,“你也别尽挑我喜欢的话说,你想做我弟子,挂籍在我名下,那是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