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孕育的季节,孕育着下个春天的萌发。

关于高祖爷驾崩前遗言的传闻经过一个冬天的酝酿,到了春天终于长出了翅膀,飞到了远方,飞到了五乐原。

高祖遗言:若是景帝后代不作为,那么就应将皇位归还于靖王子孙。

大都水电站也到了竣工的阶段,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夏天的大都便可以吹上风扇,吃上冰激凌了,不过皇帝的圣旨也到了。

在那圣旨里没有表彰留守大都的大臣,也没有赞扬修复大都的孙清扬,更无感激打退叛军夺回大都收复大片失地的夏侯辰,只有批判与斥责,另外便是要求大都方面应向五乐原进贡纳税,以供养皇帝同他的后妃及其一杆的亲信。

春末,夏侯辰凯旋归来,孙清扬亲自出城相迎,范太傅与众大臣也去了。

夏侯辰率千军万马归来,远远的孙清扬就一眼认出了那个骑着一匹全身漆黑的战马奔驰在千军万马之前,一身银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的人就是他。

他翻过山,跨过河,终于来到她的跟前。

“外头风大,你怎么来了。”他下马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发现是冰冷的,于是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这一路可还顺利?”她仰起脸看着他问。

他用长满了老茧的手摸了摸她细腻光滑的脸,道,“一切顺利。”事实并非如此,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伙叛军,双方厮杀了好一阵子,他还险些被敌方射来的流矢射中。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说。

“那些老顽固可还有来捣乱?”他搂住她纤细的腰,凑到她耳畔低声询问。

她噗嗤笑了,“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也是,你如此冰雪聪明,机智过人,那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又怎么能是你的对手。”他笑着,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俏皮的小鼻头。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再无他人。直到范太傅上前来,他才注意到,于是开口几个寒暄了几句,之后将她抱上马背,策马而入城了。

“高祖高瞻远瞩,看来是天命难违了。”范太傅望着马背上那英姿勃发的年轻人,感慨万千。

一旁的刘善卞突然长叹一气,道,“范大人,您说咱们当官是为了什么?”

范太傅闻此言,转过头了,颇有些不解,“公明,你问这话是何意?”

“昨个也有人问过我这话。我说当官是为国为民。她又问我何为为国何为为民。我回答尽忠尽职,不谋私利,为国为民效力。她又问何为民何为国。我说国为君,民即天下苍生,万千黎民。她道忠君本是身为人臣应有的品德,可若只忠君不爱民,便是愚忠。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范太傅沉吟良久,哈哈大笑,“好一个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然后负手而去了。

范太傅回到府,方一进门,迎面就遇见小柳氏身边的杏儿。

杏儿连头也不抬急匆匆往外走,差点儿就撞上了范太傅。

“哎哟,吓我一跳。”杏儿一见是范太傅,不仅没道歉,反倒有些不满道,“老爷你挡着我道儿了。”说罢,大步迈出府门,朝外走去。

范太傅听她这话,没好气地喊住她,“你这是急着上哪儿?”

杏儿回过头,颇有些焦急道,“刚才夫人在花园跌了一跤,扭着脚了。奴婢这是去找大夫。”

“扭到脚就扭到脚,急什么。”范太傅训斥道。

“哦,奴婢下次一定小心走路。”杏儿敷衍道。

“这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范太傅又气又恼,却也没有为难她,便让她走了。

杏儿出了府门,不是朝南去而是径直往东边拐。

“这孩子至于急成那样吗,怎么连路都走错了。”范太傅见杏儿不是往南去,就以为她走错路了,因为城南街口的张妙手祖上是太医,张妙手本人也入宫当过几年的太医,但因性格过分耿直,所以常遭同僚排挤,最后他索性辞了太医之职,在大都中当起了郎中,当然他的病人都是些高门大户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范太傅和夫人小柳氏便是他的老顾客。

“阿福,你去给她叫回来。”范太傅让身边老仆人去叫杏儿,可阿福去了大半天才回来,也不见杏儿跟回。

“咋的,没追上吗?”范太傅见阿福气喘吁吁一脸捉急便问。

“回,回老爷,追追上了。那丫头不听劝,说说什么她没走错路,还让老奴别拦着她。若是耽误了时间,夫人有事,老奴就是死十次也赔不起。”阿福喘着气道。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丫头今天是魔怔了吗。去找个腿脚麻利的,快跟上她,省得她在外头出了事,回头不好跟夫人交代。”范太傅立即吩咐阿福去找人。

阿福忙找了门房的小李小赵,范太傅也就没太管这事,去了小娇妻那里。

这位范夫人小柳氏并非他的原配,而是原配的侄女。

原配柳氏亡故之后,柳家人为了傍住范太傅,死活又把小柳氏送过来了。

范太傅原始不肯的,奈何人家赖着不走,之后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柳氏是柳氏侄女,姑侄两差了三十多岁,而柳氏又比范太傅小了十多岁,所以小柳氏比范太傅足足年轻了四十多岁。是以范太傅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而小柳氏还风华正茂。因此外人在背后把这对老夫少妻戏说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对此范太傅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小柳氏全然不在乎,她真正在乎的是自己是否能够在范太傅有生之年给他生下一儿半女。

范太傅原配十九岁嫁进范家,四十六岁亡故,期间二十七年,并未为范太傅诞下一儿半女,临终含恨而去。

小柳氏如今嫁入范府十五六年,也是一无所出。也不是没给范太傅纳过小妾,可小妾使尽了全身解数,也是颗粒无收 。

范太傅似乎也就认命了,早几年就将那些年轻貌美尚有市场的小妾统统打发了,当然少不了补贴一笔不菲的陪嫁。至于还留在府里的,那都是些早已人老珠黄的老妾了,因为年纪太大了,五六十岁的年纪,彻底没有了市场,也就索性留在府里供养着,也算是对她们将青春埋葬于此的一点补偿了。

小柳氏是不甘心的,她眼看着自己年岁也大了,若再不想想法子,只怕也要步姑母柳氏之后尘,最后含恨而终。就在这时她听说了靖王府的花姑姑是药王谷的长老,药王遗孀兰老夫人的大弟子。

那兰老夫人何许人也,女科第一人,此外还擅长给人看不孕不育,而这花长老乃是她的首席弟子,原是派她到老王妃身边服务老王妃的,眼下老王妃将她留给了儿媳,也就是眼下的靖王妃孙清扬。

小柳氏求到靖王府,孙清扬当即表示愿意帮忙,并叫来了花长老。

花长老给她把了脉后,却一个劲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