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早就准备好了十几抬步辇,孙清扬率先上了其中一台,那些大臣也都按顺序坐上步辇。

从靖王府到西市本可直接往西走,可孙清扬却让人先往东,再往外城绕了大半圈,才去了西市。

西市上早已锣鼓喧天,摆开了阵势。

围观的老百姓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后头又还有许多跟来的,可谓人山人海。

场子就在西市最宽敞的十字路口,围观的老百姓将四面路口堵得严严实实,连四周的酒楼店铺也都挤满了人。

孙清扬等人并未进场子,而是在场子正对面的茶楼提前订了一包间,包间的在二楼,窗口正对着场子。从此处看去,场中的事物一览无余。

进茶楼前,刘善卞特意询问了其中一个围观的老百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那老百姓道,“这位老爷,您不知道吗,两个月前西郊水泥厂的人在此筑了一道墙,今日就要揭布了。”

刘善卞听了这话,转头看看场子正中盖着的大红布,目测约有五米高,更是不解,“就那烂泥糊的墙,至于让你们这些人跑来凑热闹吗?”

“嘿,这水泥墙的确没什么好看的,可这水泥墙里的大金砖那就太好了。”那小民说这话时,忍不住摩拳擦掌。

“你确定这水泥墙里有金砖?”刘善卞眼睛一亮。

“亲眼所见,真真的一大块金砖,足有二斤,就砌在了墙里。他们还说了,到时候只要谁能砸开这堵墙,那块金砖就归谁。”那小民说得唾沫星子乱飞。

刘善卞摸着美须,若有所思。他身旁的李大人、太常寺的刘铭刘大人以及范太傅等也听到了刚才那小民所言,此时个个皆如他,捋着长须,若有所思。

一阵锣鼓喧天,场子中出现了众大臣无比熟悉的身形——魏弼。

今日的魏弼身着锦衣,一改先前的凶神恶煞,春风得意,喜笑颜开,同台下观众抱拳问好,之后大喝一声,“想必大家都知道这堵墙内砌了块金砖吧。”

他说这话时,后头有人揭开了红布。果然是一堵水泥墙 ,高五米,宽十米,厚五米,这厚度与永州城的城墙相当。

“这是一道水泥墙,准确的说,这是一道钢筋混凝土墙。现在只要你们中有人能将它砸掉,其中的金砖就归谁。”魏弼得意洋洋地说道,然后自己提起那把早已放置在地上的大铁锤,重重地朝水泥墙砸去,只听得dng的一声,水泥墙竟然安然无恙。

围观的百姓见此,无不惊呆了,他们不敢确定这水泥墙就是两个月前的那一坨烂泥砌的。

再看那把十几斤重的大铁锤,就有相当一部分人打起了退堂鼓,当然这部分人多半是妇女老人与孩子,而男人们依旧跃跃欲试。

首当其冲上台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十几斤重的铁锤在他的手里轻巧的好似没重量。他拎起铁锤朝水泥墙一通猛砸,发出dngdng声。

很快,水泥墙表面就被砸开了,可他也累了,但又不死心。勉强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十几个人过后,水泥墙被砸出了个不小的坑,可离金砖所在的中心位置还远着呢。

“几位大人感觉如何?”孙清扬一面品着茶一面笑问。

“这当真是烂泥墙?”刘善卞不可思议地问。

孙清扬听他把水泥墙说成是烂泥墙,莞尔一笑,“如假包换。”

“可之前我们见的分明就是一团烂泥。”李大人皱眉,似乎还不太相信。

“三合土在凝固之前,不也是一团烂泥巴吗?”孙清扬不以为然。

“话是这么说。但不知这水泥墙牢固程度比之三合土如何?”范太傅总能问道关键处。

孙清扬倒也不隐瞒,“略逊于三合土。但而今之际,唯有水泥墙才是我们的最佳选择,这水泥墙可坚持五十年。但我想没有哪朝哪代会五十年对都城城墙不管不顾吧。”

大都缺粮,大伙都懂,三合土的制作需要大量的糯米,从何而来。相比之下,水泥之牢固固然不如三合土,但就事论事,这种程度的牢固作为修筑城墙之建材,并无不妥,因此无人再反对,只范太傅突然幽幽叹了口气道,“怕就怕墙还没倒,人就先跑了。”

其余大臣一听此言,无不叹息。当初绿额军还没打到大都,皇帝就吓得连细软都没带连夜逃了。

次日大臣入朝,才得知皇帝夜逃了,而其所带之人,皆是自己身边亲信与宠妃,有些大臣随后追去了,最后大都就剩他们几个老臣。

当时大都的军民一看,皇帝朝臣都跑光了,更无心守城,于是绿额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陷了大都。

这件事,对于在场的这几位大臣而言,如鲠在喉,痛心疾首。

“墙是死的,可人是活着呀。”孙清扬轻飘飘道。

范太傅闻言,不由皱眉。

“如果国亡了,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刘善卞冷哼一声道。他这话明显指责的就是今上。

国亡了,老百姓还是老百姓,以前怎么活,以后还是怎么活,但皇帝就不一样了,亡国之君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其余大臣无不摇头叹息。

孙清扬饮了一口茶水,又道,“跑了的人大概是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吧。”

这时范太傅冷哼一声,依旧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