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姣跟着凌子清进屋一看,只见桌上摆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一个走在风雪中的女子,虽然只是背影,但那眼熟的锦袍,和她一模一样的发髻,实在让她无法假装没认不出来。

“凌公子,这……”

“你放心,我只是画着打发时间,等画完了我就会收起来,绝不会摆在外面,损你清誉。”

凌子清淡淡一笑,打断她的话,然后打开桌上的木盒,取出木盒里的一双雪白的绣鞋,“这双鞋是我一个朋友出游之时偶然遇到的一个绣娘所制,鞋底比普通布鞋要厚很多,你常走动,脚容易酸痛,穿这双鞋会好一些。”

绣鞋?

宋熙姣看着那双绣鞋,的确非常的精致漂亮,鞋底也很厚。可是在这个时候,脚对女子来说是很敏感的部位,送鞋,会不会过于亲密了些,于礼不合?

见她迟疑,凌子清也不以为意,笑着解释道:“你放心,我虽心慕于你,但绝不会做唐突你的事。女子送男子绣鞋,的确是有私定终身之意。但男子送女子绣鞋,取的是祝福和谐美满之意,大可坦坦荡荡,不必避讳。”

听他如此说,宋熙姣倒尴尬起来,

看来时自己想的太多。事实上,她也的确需要一双新鞋,脚上的这双鞋从去年穿到现在,鞋底早磨平了,她一直没时间买,难为凌子清有这份心。

她接过那双绣鞋,朝凌子清福身道:“那熙姣就多谢凌公子了。”

见她终肯收下,凌子清心中松了口气。

两人来到桌前坐下,宋熙姣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脉象,又问了许多他这几天起居的情况,满心欢喜道:“你的病,就要大好了!”

清风浇完了花,走进来插嘴道:“宋小姐,你这药方当真管用!前两天郝大夫过来一趟,也是啧啧称奇,凌公子这些日子不但睡的好精神好,就算是白天咳的也很少了!”

宋熙姣笑着说:“只要坚持服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的公子就会完全康复。等到春末夏初的时候,他就可以出去到处游山玩水,不用老是呆在家里养病了!”

“我对外面并不感兴趣,与其出去游山玩水,不如待在家中看、作画、写字。当然,如果能有一人相陪,那就此生无憾。”凌子清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的盯着宋熙姣,“哪怕这样的时光只有一年,半年甚至是几

个月,我也心满意足。”

宋熙姣低头喝茶,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稍坐一会,便离开了凌府。

车上还有最后一坛卤菜,这是给宋清晗准备的。

自从上次在竹纸厂见过宋清晗,她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去看看她,今天终于得了空。她驱赶着小毛炉,一边往周府走,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

在她的私心里,她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宋清晗,只是阴差阳错,在助她逃婚的时候发生了许多变故。

可是,凌子清却说宋清晗看她的目光中皆是怨恨。

她想这一定是凌子清的误会。

到了周府后门,宋熙姣叫停小驴子,跳下车,拍响了门。门房一看到她,先愣了愣,这么水灵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跑过来周府叫门,难道又是三少爷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再往她身后看去,看到了一辆破旧的小驴车,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既然骑得是驴车,一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那就不必捧着了!于是扬起下巴道:“找谁啊?”

宋熙姣道:“我姓宋,是你们府上三夫人的妹妹,麻烦通报一声,我带了点卤菜,想看看她。”

“三夫人啊。”

没想到,这个门房听到是三夫人的妹妹,神色也并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比之前的目中无人,眼中更多了一丝嘲讽,“进来吧。”

那门房把驴车栓在门口,让她自己抱着卤菜,一直把她带到二门外,让她在那等着,然后他先去找了个婆子通报,那婆子隔着老远上下打量了宋熙姣几眼,板着个脸进去传话。

这一等又是好久,宋熙姣累的胳膊酸痛,只能先把卤菜放到地上,转头打量着这院子的景色,虽也是处处奇花异草,但总觉得死气沉沉的,让人光是看着就心情沉闷。

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走过来一个丫鬟,冷冰冰的看着她说:“跟我来吧。”

宋熙姣只得再次抱起那坛卤菜,跟着丫鬟往内院走。也不知道是她多心,还是这丫鬟故意的,看起来不远的路,这丫鬟却故意东拐西绕的,走了好一会儿,宋熙姣几乎快要抱不住怀中坛子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宋清晗。

此时宋清晗正在自己的小灶边烤着茶点,预备晚上好孝顺公婆。

宋熙姣走过去,把那坛子卤菜放到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喊道:“大姐。”

宋清晗头也不抬

,只是喝骂自己的丫鬟紫心:“叫你翻面,你聋了?看着点火,火不能太大,一会儿烤硬了!”

宋熙姣站在一旁看着,见她们在烤酥饼,便说:“大姐,你这样烤不行,得刷点芝麻油才酥脆才香。”

可是她说完,宋清晗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原先怎么烤现在还怎么烤。

到了这个时候,宋熙姣终于确定,从进门到现在的一系列若有似无的怠慢,都是宋清晗有意为之。原来凌公子说的是真的,大姐真的在怨恨她!

可是,为什么呢?

直到宋熙姣站在那自觉此次过来纯粹是多此一举,想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宋清晗才直起身,瞥了宋熙姣一眼说:“妹妹,你现在真是什么都能干了,会煮菜,会造纸,还能勾搭上让整个锦州城的女子都爱慕的子清公子,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

听着她看似褒奖实则是挖苦的话语,宋熙姣也不由沉下了脸,道:“大姐,我做这些,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与人为善罢了。”

宋清晗眼神幽幽的,嘴角挂着抹诡异的笑:“好好过日子?可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连好好过日子都是一种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