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在大殿上悉数呈上从鲜卑虏来的宝物,其中不乏番族特色的珠宝首饰,珍禽皮毛和奇角摆设。

其实看来吕布在殿上大献殷勤,其实汉灵帝也知道他虏回的珍宝不止这些吧?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时还有谁能比吕布更值得他倚重?

那么,他的那些小贪小利,也就不值一提了。

汉灵帝神色在帷幕与熏烟后面显得晦涩不清,一双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吕布,轻轻说:“吕爱卿呈上来的这些珠宝深得朕心啊,朕必有丰厚赏赐,以表吕爱卿之功德。列位爱卿有何建议?”

汉灵帝满腹心机的样子就在此表现,半垂下眼皮,懒懒地扫了一眼下面武百官。

眼中不易察觉的冷淡却恰好地表现出他嘉奖吕布的敷衍,以及期盼吕布能再次征战叛贼的心切。

汉灵帝有时候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站在大殿上的吕布嘴角歪了歪,虽然没有一句台词,却已鲜明地反映出他的心理活动:汉灵帝根本就不想重重封赏他嘛!这个小气鬼!

他这小心思,把吕布的横和痞都表现出来了,也让人对他这个人的真正性情有了更深的联想。

百官一阵窃窃私语后,王允站出来说话:“吕将军讨鲜卑有功,为我国疆之安定贡献斐然,然如今大汉天朝国邦之内亦有贼心四起,百姓受难,皇上忧国忧民,与民同苦,吾等臣下自当为皇上分忧解难,不敢自诩。照臣看,此时大兴封赏之举不宜,皇上可赐美誉以向天下表彰吕将军骁勇善战之名!”

王允是个小心眼,他和董卓是死对头,认为董卓已掌管重兵,又怎可再多出来个吕布?官最怕武官掌兵权结党谋反,虽然此时的吕布还没有认董卓做义父,但在王允看来,吕布和董卓这等妄徒属同类,臭味相同,迟早要勾结在一起的。日后,大汉天朝的兵权岂不都要落入这二人之手?

王允大胆进言之后,却是用余光瞄了眼那不可一世的吕布将军。

老夫就要杀杀你的威风,才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董卓!

王允,你是预言帝?

吕布都觉得这胆小的老头儿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此时其实连“上将军”都不是,位居三公之下,还只是个杂号将军,本以为这次有机会升迁,满腔抱负得以明志,然被王允这么一说,他心思里也知道此次升官恐怕要泡汤了。

吕布神色里闪着淡淡的黯然,深黑发亮的瞳仁中蕴藏着雄心壮志,却被脸上一丝苦笑掩盖过去。

但王允的进言是符合汉灵帝的心意的。

汉灵帝从椅子上下来,慢慢在高阶上装腔作势地苦思冥想着,来回踱着步。

吕布此时的主子是丁原,丁原那厮在朝中没什么威望,所以要欺压他门下的人,用不着顾忌手软。

汉灵帝想到了一个主意,不仅能一箭双雕,还能摆平爱追名逐利的吕布。

“近来,朕听说民间有一贼子,叫张角。他自称‘太贤良师’,认为自己手里的那支杂牌兵乃天下第一师。”汉灵帝又坐回龙椅上,高高地俯瞰殿下吕布,“吕爱卿,朕以为我大汉天朝的军队威震四夷,将相辈出,而此等贼子狂徒敢无视我天朝军威,目无王法。朕想派你去收复这贼子,让他领教领教我天朝天兵天将的威名。若你大胜而归——”汉灵帝声音重重地沉下去,“朕赐你‘天下第一将’!”

吕布扬眉,他知道所谓“天下第一将”不过是嘘头,没有实质性的东西。高座上的汉灵帝真以为他只是个莽夫么?

也罢!

他满腔的热血与野心又怎会因朝堂上的不公待遇而泯灭?

吕布嘴角不羁地扬起一弯小小的弧度。沙场上威风,朝堂上失意,这是武将的悲哀,多少英雄用骸骨筑起天朝权威,所谓的皇恩浩荡,却不能令那些为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的真英雄享有功名利禄。

吕布的眼深得漆黑无边,仿佛是两个黑洞,将不甘和悲愤深深吞入腹,而余留在英俊脸庞上的,仍然是邪气骄傲自豪的神情,象征着他永远不服输不放弃的桀骜性情。

他压抑着深深的悲凉心情和胜过于任何人的荣耀感,单膝利落地跪下去,垂下眼,显得那样低眉顺目,那股矛盾的人物色彩从他身上鲜明地透出来:“臣领旨,谢皇上恩典!”

整个片场只剩下叶玄在跪下去后响起的洪亮有力的声音,摄像机镜头锁定在叶玄俊美而邪气十足的侧脸上,刘艺刚开始还在对扮演王允的老演员评头论足,不知何时却已静下来。

袁诗林见身边的刘艺没声音了,转头看去,刘艺一双眼简直是要吸附在叶玄身上,她从来没见过刘艺看别人演戏看得这么出神。

在摄像机又运作了几秒钟后,仿佛是在为吕布最后悲凉而矛盾的命运默默叹息,张导终于高声喊:“过!”

他不轻易夸人,只是吕布和汉灵帝这两场戏都一遍就过,在他执导的生涯里是非常罕见的,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下一场拍袁绍去吕布家中探访,讨论讨伐张角的事,期间还会提起董卓的那位美艳娇妻。

由于刘艺的档期关系,这一幕本来不需要这么早就拍,现在却被提上来和吕布刚才那幕戎装登场的戏放在同一天拍。叶慎荣不得不去从头到脚换一套居家服饰,这就显出了他这个新人和刘艺这个大腕的差距,他得跟着刘艺的档期折腾自己的造型,而非刘艺来配合他这个主角。

连妆面和发饰都要重新换过,叶慎荣坐在化妆室里,早上费了大功夫粘在他假发上的半截头盔现在要拔下来,连着固定在他头皮上的假发一起被扯动,弄得他头皮阵阵刺痒。

化妆师ariel看见叶大帅哥皱紧眉头忍痛的样子,都有些心疼地说:“真不好意思,早上剃掉你前额刘海的时候,我都不忍心下手。唉,拍戏就是毁头发毁皮肤,改天我送你一些护发膏和护肤品,你的头发发质那么好,要好好保养,皮肤也是,就算你皮肤再好,也经不起常年日晒雨淋和化妆品的摧残。”

三十好几的男人,听到保养头发和皮肤这种事,在叶慎荣这个硬汉看来,着实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来不用护肤品和护发素,家里只有发胶,出门的时候会往刘海和鬓角上抹一点,让面貌看起来整洁清爽一些。

“谢谢你,ariel。”面对女士,叶慎荣还是不忘绅士风度地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ariel不好意思地拍着他的肩,娇俏地说:“别跟我客气,你底子这么好,我可不想你这副好皮相毁在我手上,我会很有罪恶感的!”

说着,还笑得花枝乱颤,本来是为了遮掩心跳脸红,却更加欲盖弥彰了。

叶慎荣摇摇头,低笑。ariel也猜不透他在笑什么,哼着小曲继续孜孜不倦地给叶慎荣弄发型。

叶慎荣其实在想,现在的年轻女孩子真大胆,随随便便就能跟男人搭讪,想他十八岁刚进娱乐圈的时候,还不敢跟女明星有直接的眼神交流。也不知是不是那时候对女性的幻想太过保守了,矜持地不与女生主动说话,结果阴差阳错地竟走偏了路,喜欢上一个男人。

“从来下手不知轻重的ariel,都知道要心疼人家的皮肤啦?”本来安静下来的化妆室被一个男人倨傲自负的讪笑声打破气氛。

叶慎荣从摊开在腿上的中抬头,因为不能乱动以免影响ariel搞头发,他透过面前的大镜子看见刘艺推门进来,戏服换了一半,妆面造型倒是已经搞好了,他有两个专属化妆师,手脚都非常利索。

ariel嘟起嘴说:“刘天王,你别拿我寻开心。你不呆在自己的休息室,跑我们这里来,就是为了取笑我的吗?我关心叶玄,是我的本职职责。”

ariel冲刘艺俏皮地翻翻眼皮。刘艺知道她是个表面装小丫头的聪明姑娘,不跟她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