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的目光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便被敏锐地捕捉到了。

煊立刻收回视线,低头看脚尖,做出一副老实的姿态。

即便看不到,那抹审视依旧存在,如影随形,煊知道,他还在看自己。

其实也非全然他没有压制住糖,现在场面如此,他没能引起注意,要是让他们谈论完了,他就该被赶走了。

小孩要去,他也就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有糖在,他有七成把握会被留下。

小丫头让煊下了噤声咒,抱着何应秋的腿直晃,却发不任何声音,急得大眼睛水润润地往下掉泪珠,看得人心生疼。

何应秋是暗卫,从小到大的训练除了杀人便是忠诚,他没在第一时间出手,一是因为这是御房,二是没感受到杀气,而且总觉得抱着自己腿的这团东西眼熟,但想不起来。

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跪在地上的几个大臣不敢多嘴。

双兰璋非要显示下自己的不凡,明明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挑一句,“这谁家的小丫头,有没有规矩,怎么在这儿乱跑!找死呢!小弟你也是,下人都这么没有规矩吗?磕完头就起来了?到底是你管教不严还是他们没有规矩呢?”

双兰锜不耐地皱起了眉头,却让忽然起立的双兰隽拉回了注意力。

莫一烛和石泉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怕是只有双兰璋还沉浸在皇帝对他特别的幻想里。

这次他们算是猪油蒙了心,无谓承受了皇帝的怒火。

对于双兰璋,双兰隽并没有太放在眼里,毕竟有他哥给他撑腰,总有些恃宠而骄的资本。

他起身是因为糖的跑动让他瞧见了煊。

昨日当街而立,这人便在那群死士之前,宛若首领。

当时双兰隽曾以剑指其咽喉,见他于乱阵之中,镇定自若,误以为他是那群黑衣人的领头,现如今在这里遇见,双兰隽不由得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身上。

双兰锜见他神色有异,柔声问他,“识得?”

双兰隽的目光不善的在双兰璋和煊之间打了个来回,被双兰锜捕捉到了,双兰锜顺着他的视线瞧两人。

双兰璋抖了抖,动物的本能让他感受到危险,拖着胖胖的身体往后缩了缩。

煊也有些懵,算计了所有的情况,倒是没想到会和九王爷牵扯上关系,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何应秋与梁上多芜却同时动了。一左一右制住了煊的胳膊。

不知是武力不够还是不想在御房与人冲突。

煊微微抬了抬眼皮,神情自若,风淡云轻的站着,似乎身后不是被人抓着,而只是两个他的护卫。

双兰锜淡淡地扫了煊一眼,开口问双兰璋,“你识得此人?”

“啊?”双兰璋一脸茫然地抬头,好半天才明白皇帝问了自己什么,迟钝地拿眼斜煊,“这人谁啊?”

煊也同时说道:“在下与九王爷并不相识。”

他们这样说,双兰隽自然不能轻易相信,偏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斜着眼睨他。

煊也瞧他,只是没小王爷那么外露情绪,平心静气地淡然,气度不凡,当真有那天下第一方士的风度。

双兰隽让他看得有些恼火,总感觉这人看自己的样子像是在看个可爱的玩意儿。

双兰隽气急,但也无可奈何,眼神飘过双兰璋,嘴比脑子快地撩拨了一句,“这不是你的人?”

“哈?!”双兰璋傻乎乎地看了一眼让人压着的煊,眼神里充满了疑问。脑子转了几个弯之后,认为这必是双兰隽争宠的新招数,高举着双手刚要扑倒嚎两句自证清白的话,就听见那边双兰锜开口。

他说:“先生可有话与朕说?”

煊瞧见双兰锜眉眼里闪过的一抹玩味,便知道他是故意的。自己顶着董子清的名号进来,当然不可能和双兰璋有所瓜葛。

只是不知他是为了试探自己的能力,还是单纯的想吓唬双兰璋。

不论是什么,煊想,他总不会输掉的。

只有双兰璋很慌乱,“皇兄,皇兄,我不认识他,我真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弄个人进宫,皇兄您相信我啊!”

何应秋眼里的陌生让糖满怀的心事全都忘了个干净,但因为噤声咒,她又没办法开口,焦急地神色溢于言表。

何应秋抬眼恰好对上了双兰隽探究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多年的默契让何应秋立刻明白了双兰隽意思,和多芜一个眼神交流,将煊单留给他,自己走到中央俯身将糖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双兰隽身边。

御房里的几个人都看着他的动作,不知他要做什么,除了一意孤行想让皇帝彻查永王之死的吉英,其他几个都把脑袋埋得很低,生怕被皇帝看见,只有双兰璋和煊在关注何应秋。

他们俩一个是在奇怪何应秋的动作,一个是在奇怪双兰隽居然能记住一个小乞丐,特别是这个小乞丐还改变了形象。

煊给糖洗干净,并没有想那么多,单纯是觉得她身上太脏了。现在看来,好像还测试了小王爷对小乞丐的重视程度。

很快,双兰隽就打了他的脸。

糖看着近在咫尺的哥哥,激动的满眼都是泪,虽然只收了一天的徒弟,煊不得不感叹一句女生外向。

还不等这师徒俩自我感动完,双兰隽指着糖扭头对双兰锜说道:“皇兄!皇兄!我说的那个丫头就这么大!个子差不多,胖瘦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