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铃硌着掌心,生出几分燥热。

周衡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直直仰着头近乎虔诚望着她。

那眼神似乎都要潮湿了。

“先生打我骂我罚我都好。”

有什么东西黏糊糊在心头荡漾。

陆思别开眼,指节攥成了拳,一声铃响闷闷无声,坠落心尖。

“混小子,下不为例。”

……

太子气冲冲回了东宫。

他无心正事,只觉得憋闷,身上的疼也还没散开。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太子猛地将桌上的摆设册全都挥倒在地,“混账玩意儿,分明是合起伙来故意给孤下套!”

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有宫人进来,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滚,都是一群废物!”

他连砸了一堆东西出气,没力气才停手,阴沉沉一张脸写满了怨憎。

“一条贱狗还敢与孤作对,找死。”

说完,他才看向了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人,“什么事。”

宫人颤巍巍道:“禀殿下,外头传来消息,边军大捷,宋将军正在回京述职的路上了!”

太子仰头看向殿外,忽然瘫坐下去。

风雨欲来啊。

边地的战事一直在拉扯。

这次告捷,实在是大喜事。

路途遥远,捷报只早半日传来,宋延武整顿后才启程,已临近京都。

不过两日,大军入京畿。

百姓们瞧着宋延武风风光光进了城,昭和帝对此也是欣慰不已,当即下令办一场接风洗尘庆功夜宴。

陆思入宫时,天微昏。

宴会设在太平殿,布置得十分辉煌,可一入内,察觉不到半点欢欣。

宋延武这个正主姗姗来迟。

他虽然没带兵器,却身披甲胄入内,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响亮。

“臣,恭请陛下圣安!”

他生得勇武,自带凶色,行礼也有点四不像。

昭和帝面色和蔼:“将军快快平身。”

可宋延武环顾一圈,迟迟不动,“臣岂敢,这既然是臣的庆功宴,臣有一事想问陛下。”

众人都愣住了。

这未免有些过于猖傲了。

昭和帝笑了笑:“卿是功臣,自然畅所欲言。”

宋延武仰头大笑一声。

“白骨已枯沙上草,家人犹自寄寒衣!”

他这时猛地跪下去,身上的甲胄跟着振动出声,一张斑驳沧桑的脸遍布哀愁。

“臣在沙场浴血奋战,唯独惦记京中家人,茜茜虽已为人妇,到底是我的亲骨肉!”

“如今臣尚有残命,却再无人寄衣。”

他一声高过一声,霎时老泪纵横。

那一字一句,都是他的血泪。

“如今将军百战死,亲女尸骨凉,我想问,这究竟是什么道理?我信奉忠诚于陛下,托付了唯一的女儿,如今惨死东宫难以瞑目。这又是什么道理?

请陛下给我一个公道!!”

说罢,他重重叩首,回荡有声。

声声质问,更是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