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着开口,尾音却被嘈杂声淹没,一群府卫鸣鼓敲锣的开道,一路冲到了小摊子前,陆英心头一跳,知道这是赵通判来讨说法了。

在对方眼里,赵二不过是举动孟浪些,何至于就要被生生折断手臂?

这仇算是结了。

她放下汤勺,提着裙角要站起来,可刚一动作就被虞无疾看了一眼:“坐好。”

陆英有些莫名,可她素来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自然也不会和虞无疾这样的人争长短。

她顺从地坐了回去。

一阵热风席卷而来,紧跟着一道肥硕的身体冲到了两人跟前,却是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对着虞无疾叩首认错:“犬子无状,竟劳动少师亲手教训,实在是下官教导不善,请少师重罚。”

陆英知道虞无疾势大,赵家不能如何,可她以为对方怎么都要争辩两句的,却没想到上来就是这般大礼。

她连忙再次起身,避开了对方的礼数,这次虞无疾倒是没拦她,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却半分理会赵通判的意思都没有。

夏日炎炎,又值正午,偏赵通判还生的富态,便越发受不住,不过片刻他身前的土地便氤氲了一团水渍,且在迅速蔓延。

然而虞无疾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自顾自地在吃碗里的馄饨,陆英也识趣地不开口。

她没有那个善心去同情赵通判,而且此时求情,就相当于是踩着虞无疾去做人情。

对方还没有这个分量让她去得罪这个活阎王。

她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原地装木头。

虞无疾的目光却再次落在了她身上,男人的目光很有存在感,逼得她不得不抬起了头。

对方却再次垂下了眼睛。

陆英满心茫然,这是何意啊?

“少师,下官知错了。”

赵通判打着颤的声音响起,这短短一小会儿,他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汗泅湿了,整个人也摇摇欲坠,瞧着十分凄惨。

可虞无疾却仍旧一副没看见他的样子,反倒是又看了陆英一眼。

这一刻,陆英福至心灵,试探着开口:“少师,赵通判来了许久了。”

虞无疾这才像是刚发现一样,侧头瞧了一眼:“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跪着?”

赵通判见他终于肯理会自己,长出一口气,十分感激地看了眼陆英,却并不敢起身:“下官是代那不成器的孽障来请罪的,他竟如此放浪,视国法如无物,简直是有辱门楣啊,多亏少师遇见,及时阻拦,才没有让他酿下大错,下官已经动了家法,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今日算他运气好。”

虞无疾放下汤勺,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陆英给他求了情,再有下次,断地就不是胳膊了。”

赵通判连连叩首,又朝陆英道谢:“多谢陆姑娘了。”

陆英侧身避让,等赵通判被人扶走了,她才看向虞无疾,心思却有些乱。

如果说先前他出手相帮是一时兴起,那现在思虑这般周全,不但没让她得罪人,还让赵家欠了她一个人情,就是十分用心了。

这是一个极大的恩情。

“发什么愣?吃啊。”

虞无疾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将馄饨往她这边推了推。

陆英拿起勺子,却迟迟没落下,心头诸般思绪划过,犹豫许久她还是开了口:“少师,母亲其实更看重陆承业,您若是看母亲的面子才这般照拂,那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