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的一声,杯盏滚落在地,顾季长人已奔出屋子落在了宋榭身侧。

院墙上,薛南风坐在那里,两条腿悬在空中晃晃悠悠的,一手按着云秋意的脑袋。云秋意哭丧着一张脸,跟只小狗似的,耷拉着脑袋。

见宋榭和顾季长看向了自己,薛南风伸手晃了晃,眉眼弯弯笑道:“你们好啊,又见面了。”说着话,他的目光从顾季长身上扫了过去,挑眉道:“看来……身上的毒已彻底解了。”

宋榭看到突然出现的薛南风,想到山谷中遇到他的情境,心中颇为震惊。那时候,薛南风说自己独自一人在山谷中住了许久,没有和人打过交道。可是,现在他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与世隔绝很久的样子。

宋榭起了防备,沉眉看着薛南风和云秋意,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薛南风搔了搔鬓角,眸光微转,呲牙道:“我倒是忘了说,我叫薛崇。他嘛……”他扭头看向了云秋意,似乎在思索要不要告诉宋榭他们云秋意的真实姓名。

顾季长仔细端详了一眼云秋意,心中一阵翻腾。他幼时去越州曾到过苍龙山,见过云家长公子云秋意,与这年轻人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算算年纪,那云秋意如今少说也五十多岁了,怎么可能看着只有二十几岁不到三十

呢?

顾季长心中纳闷,却见宋榭眼睛余光朝自己看了过来,手落在他的掌心,快速地斜了两个字。他一愣神,再抬头看云秋意,忽而恍然大悟。

云秋意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内力,那双眼眸里清澈透明,似是孩童一般。这样的情况顾季长也曾遇到过。练武需要天分,可有天分的人未必就能够达到桎梧之境。眼前这年轻人要么是不懂得功夫,要么就是内力已经到了桎梧,返璞归真,便能使容颜不老,他人也感觉不到其身上的气息。

宋榭和顾季长心中翻江倒海,只当云秋意和薛南风一般,内力高深无法探查其气息。可他们哪里知道,云秋意体质奇特,根本无法聚气,因此就算是懂得功夫,也只是招式。

念及山谷的时候薛南风对他们二人算是有恩,宋榭收了薄刃,微微凝眉问道:“不知薛公子追我二人到府衙,所为何事?”

薛南风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缓声道:“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他顿了下,看向了顾季长。“我和秋意去太湖游玩,遇到一桩怪事,在一具尸体旁发现了这个。”说话间手上一扬。

顾季长下意识地将宋榭拽到了自己身后,而后伸手,那飞来的不明物便被他夹在了指缝中。

是……玉牌。

顾季长眉

头紧蹙,将玉牌翻了过来,顿时一惊,急急向薛南风问道:“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薛南风把云秋意往前一推,“你说,我歇会。”说完便靠在树干上阖起了双眸。

云秋意颇为尴尬地看了看宋榭,又扭头看向了顾季长。显然,他也已经认出来眼前这姓顾的公子是谁了。可是,薛南风让她说,他又不能不说。

云秋意暗暗叹了一口气之后,遂将两人在太湖边上那庄子所见与两人细细说了一遍,但却抹去了见到白骨童子和青鸟的事。

在他看来,无论宋榭和顾季长之前是什么人,现在的他们不过是普通人罢了。有些事情薛南风不愿意,肯定有他的道理。自己若是说了,只会给他们带来烦恼。更何况,那些事情不过是他自己的猜测罢了。

顾季长听了云秋意的描述,确定死的那人是白萱歌的婢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那婢女死了,失去了一条线索不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失误,难免还有些难过的。

宋榭微微敛眉,思索了一番后抬头看着薛南风,不疾不徐道:“薛前辈,晚辈有一事想问。在山谷的时候,你说你是住在落云观的。落云观到城中,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得半个多时辰。落云观到太湖几百里,快马加鞭也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晚辈

想问,不过一夜的功夫,你又是如何来回,还到了这里?”

说到最后,宋榭的声音变作冰冷。

她虽然也曾听白语尘和阿衡那些人说过以前仙门的事情,可是魔宗和玄门大战后,一夜之间修道之人销声匿迹。一个人,轻功再好,也不可能日行千里。

眼前这人说他叫薛崇,可是在这东岳之中,姓薛的很少,叫薛崇的……没有。

所以,薛崇这个名字只是化名。

顾季长的心思在那半块玉牌上,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听到宋榭这番话,再看看那边站着的云秋意,他心中疑惑陡生。分明,云秋意就是自己见过的那个云秋意,刚才他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他试探过,此人没有任何的内力。可没有内力,又是如何保持容颜不老的?

薛南风听到这话就觉得牙疼,没想到这么快被宋榭发现了破绽,可偏偏这个破绽他又没法自圆其说。若是自己说懂的仙术,宋榭和顾季长肯定是不信的,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疯子。

毕竟,山谷中第一次见的时候,自己的形象可是很像的。

薛南风看向了身侧云秋意,看着那张只有二十来岁年轻的容颜,再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他幽幽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摊了摊手。

“被你发现了,可我不打算解释。消息我已经带到

了,至于案子你们要怎么查,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话罢,薛南风随手扯住云秋意的衣领,纵身一跃便落在了那边的墙头上。

“别走!”

宋榭大喝一声,手中薄刃已朝薛南风疾射而去。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薄刃似乎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直直地折了回来,落在了地上。

“太湖西南前行一里,便是那宅子。”

薛南风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过来,宋榭和顾季长抬头看去的时候,薛南风和云秋意已经不见了踪迹。

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天空中的日头都陷入了沉思中。

许久之后,顾季长慢吞吞说道:“我们……我们还是去一趟太湖吧。”

宋榭沉默了会,而后缓了口气点了点头,却又摇头道:“不过,我得先回车行一趟。”

顾季长出去了这一天一夜,也不知顾家现在如何了。于是向衙役说了声,也急匆匆出了府衙。

路上,宋榭一边走一边在琢磨这件事情。白萱歌的婢女已死,那么被掳走的其它女子是否还活着,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要找到幕后的主谋,府衙之事不可拖,太湖也必须去。但……

宋榭暗暗叹气,如果要尽快查清这些事情,肯定要调用自己的势力。谢瑾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自己和顾季长,莫非还有别的盘算?